陆南川记下了,没多说,给他盛碗甜香的红豆圆子,转头联系经纪人,让他安排辆车,要眼生的,免得被无孔不入的狗仔盯上。
换了从前,他怎么也想不到有朝一日自己还能操心这种芝麻绿豆的小事——连自己事都不怎么上心,更遑论别人。
可现在却无师自通,恨不能把一颗心掰成八瓣,将能想的都替这憨吃傻睡的货想了。
转眼到十月底,两人都忙起来。
陆南川进组拍一个年代戏,所幸是在本地,没闹个“两地分居”。顾玉琢嘴上嚷着要躺平,不想干活,立志当一条咸鱼,可胳膊拧不过大腿,让饶晓倩抽空过来收拾一顿之后,不敢出幺蛾子了。
十一月初,知名大导放出消息要拍来年的国庆献礼片,于是大半个娱乐圈都出动了。去试镜时候,顾玉琢打眼一瞧,好家伙,全是熟面孔。经过几轮“角逐”,他获得了一个出场八分钟立马嗝屁的角色,年后进组。
奇的是这角色虽然八分钟就交代了,但其中有四分多钟是打赤膊的。
导演发话,肌肉线条要练出来,精气神要提起来,一秒钟都不能掉链子。
黑崽被迫无奈只好开始控制饮食,跟一切咸辣浓香作别,吃起清淡营养餐。他不但吃得痛苦,且得不间断地撸铁,胸肌腹肌肱二头肌,能看见的地方一块儿都不能落下。
训练成果喜人,陆南川却嫌他硬邦邦硌手,睡觉都不爱搂着了。
西北风呼啸的一个夜晚,顾玉琢看一眼窗外摇晃的秃瓢树杈子,在被窝拱拱,很闹腾地挨住陆南川,翻身压着他,老大一只装可爱:“听冯女士说你去看了三叔好几次,还给带了二花姨煲的汤,老顾说你比亲儿子都亲。”
陆南川嫌他沉,亲了口就要推他下去,“往后我也是他们半个儿子,应该的。”
黑崽大狗一样耍赖,叼着他脖子上脆弱那一块舔了下,“陆老师,我非常感动……”他蹭着扭扭,“你感觉到没?”
那层睡裤薄的纸一样,又不是条木头,能感觉不到?
——也不是不想,就是条件不允许。
陆南川掐他痒痒肉:“累,睡吧。”
“啊,”他手往下摸,欠欠儿的,“你这不是口嫌体正直么。”
也不知道是压着哪了,陆南川没忍住“嘶”一声,像是疼了。
这一下是真不对劲了。
顾玉琢爬起来要去开灯,陆南川拦他没拦住。
啪一下,射灯和顶灯都开了,有些晃眼。
“你不对劲陆老师。”二百五难得的严肃,一把掀开了被子,“我要看看。”
陆南川下意识藏自己的腿,却被压住了膝盖。
他在片场受的伤,大腿根偏后,爆破戏的意外。
伤不算重,他在剧组躲了两周没回颂园,怕一屋子人大惊小怪。
——近来大约是真不顺,先让陆广华在脑门上开了条小缝,现在腿上又挨了一下子。
已经愈合的伤口暴露在光线下,顾玉琢在边上趴着,只敢用手指碰碰旁边的皮肤,傻子一样。
轻而热的呼吸喷在腿根,陆南川头皮都麻了。
伸手拉他,说没事儿,不疼,别看了。
谁知道这傻子却吃了窜天猴一样腾一下站了起来,眼眶红着,气得不行,居高临下瞪陆南川:“你怎么这样!”
他要气哭了,却不是因为陆南川瞒他。吆喝一声,色厉内荏地,其实是不知道怎么办了。
他突然想起来,前几天冯女士打电话,嘱咐说你川哥来给三叔送汤水时候看他腿不太方便,问了他说是在片场磕了下不碍事,可看着还挺严重,一瘸一拐的,你有空去瞧瞧。
黑崽气得牙痒痒。
怎么就这么不上心,怎么听完就忘了!
平时一周能跑回来两趟的人,突然两周不着家,说是剧组排大夜他还真信了——谁家熬大夜能连熬半个月,全体不活了么。
有你这么当人男朋友的么,顾玉琢!
有人纵容你就连怎么做人都不知道了!
呸!
陆南川让他这样子吓了一跳。
原本也不是刻意要瞒着,只是那几天大伙都忙,顾玉琢平均一天飞两个地方,有时候连个囫囵觉都睡不了,肉眼可见地挂上两条黑眼圈,脸颊都凹了下去。
——说了也没什么用,伤在自己身上,除了让他跟着着急还有什么用处?
揣着这么个想法,他当时就把到嘴边的话咽回去了,把“卖惨”照片也删了,全当没这事。
哪料能在床上东窗事发。
“别人高马大地站着,怕你摔下来砸着我。”陆南川够不着他,只好用脚蹭他小腿,“坐过来,有话好好说。”
顾玉琢不擅长吵架,方才平地一声吼已经把气势喷完了,现在想不出下一句台词,僵持几秒后,便臊眉耷眼地坐下了。
“不是故意要演苦情戏,实在是都太忙……”陆南川说了他的理由,说完也觉得挺有病,于是拉起顾玉琢的手亲一亲,“真生气了?”
“没生你气,生我自己气。”他坐在那,仿佛一只融化的雪人似的支棱不起来,“我都没发现……冯女士提醒我了我也没记住,不配做你的男朋友。”
陆南川怎么也没想到是这么个原因,愣怔片刻之后让他逗乐了,歪在枕头上像看了个什么惊天大喜剧一样把腹肌都笑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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