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二十分钟……
直到再有破碎的瓷片从堂屋里飞出来,顾玉琢才看见陆南川。
他头上捂着纱布,空出来的左手牵着吴妙莉,后面跟着二花姨。
两个女人都抹着泪。
吴妙莉狠狠地剜了挺着孕肚的女人一眼,再冲他招手,“走吧,小琢,咱们回家了。”
作者有话说:
渣爹这个人,就是渣,没有其他属性
第48章
出了寸土寸金的老宅院,顾玉琢回望一眼,觉得它失了初见的光环,灰瓦灰墙竟那么地压抑,那么地没趣。
二花姨找来一只药箱,给陆南川头上的伤口重新消毒包扎了,叫他抓紧去医院。陆南川却让张阔先送吴妙莉两人回颂园,他自己要和顾玉琢去趟后山墓地。
二花姨还要劝,被吴妙莉拦住了,她说:“小川找到爱人了,该去和妈妈说一声,去吧。”
黑崽说不上为什么,看着发髻松了、衣裳皱了的吴妙莉,听见她说的这句话,眼窝一下子热了。
他悄悄地遮掩,和陆南川一块儿目送黑色轿车拐进林荫道,渐渐走远。
两人手拉手从步道往后山走。
潮湿的木香裹着鼻息,让人很舒服。
“我妈答应离婚了。”陆南川一步一步走着台阶,很认真的样子,“陆广华说,他爱过三个女人。我死去的母亲,我妈,还有方才那位。他也许没撒谎,但对我妈来说,他的爱可太廉价了。”
顾玉琢跟着他的步子,说:“有些人的爱是无际宽广的海,有些人的爱只是一个巴掌大的水洼,不一样的。”
他们继续往上走,开始呼哧带喘。
“你老了诶陆老师,”自己就喘得不行的黑崽嘲笑别人,“爬个山你都喘。”
陆南川没嘲他,只问:“是啊,再过十年我更老,嫌弃我吗?”
顾玉琢晃着手说:“还行吧,看你表现。”
后山上的风大了些,吹得叶片刷刷响。
墓地旁边是祠堂,有守着祠堂的老人来,见陆南川,同他随意地打个招呼,拿来线香和火柴,就回屋了。
他们去祠堂上香,叩拜,一排排的灵位,洁净的青石地面,摇曳的烛火,顾玉琢看得有些恍惚,屏气凝神,老老实实地拜下去,求他们老陆家的祖宗们保佑,能让陆南川往后都平安喜乐。
离开灵堂,陆南川带着他去剪了玫瑰。
一捧带刺的白玫瑰,用缎带缠上,捧到了陆南川母亲的墓前。
玫瑰是她生前喜爱的,她那薄情寡义的丈夫叫人在后山栽了一片白玫瑰,陆南川小时候,他每每和儿子来祭拜,都要剪上一束,以示哀思。
“后来陆广华就不怎么来了,每年的看护、祭扫,都是我妈操心。听二花姨说,她没事儿就爱上来跟我母亲絮叨絮叨。”陆南川把玫瑰交到顾玉琢手里,“去吧,别害羞。”
顾玉琢用手抹掉照片上很薄的一层灰,将花束搁下,乖巧地问候:“阿姨好。”
陆南川外貌像母亲,她自然也是个大美人。
可惜的是红颜薄命,没能亲眼看着儿子长大成人。
在母亲的墓前,他们并肩跪下磕头,给了彼此最郑重的承诺——不敢允诺天荒地老,只敢担保这一生不渝。
直到暮色四合,他们才又手牵手下山去。
山间的风,安静的树,见证了他们的拥抱、亲吻,末了,陆南川亲了亲黑崽的额头,说:“真的是臭了。”
醉了一夜,没洗澡没洗头,是完整的个臭鼬了。
黑崽慌忙捂住嘴,“那你还亲我,不嫌恶心哇。”
陆南川牵着他继续下山……情到这儿了,哪还能顾上崽是个臭崽,只能这么着了。
回颂园前,两人先去旁边小诊所看了陆南川的脑门。
值班大夫又高又瘦,是个举手投足都很利落的女士。隔着镜片,认出他俩,但一点儿也不激动,只在清完伤口,换完纱布的时候嘱咐,不可剧烈运动。
黑崽登时奓毛,偷摸扭头,却不料正和大夫看个对眼,于是对方又嘱咐,注意安全。
听见这四个字,黑崽脑瓜子敏感地往搞黄色上拐了个弯,后来一琢磨:呿,瞎敏感什么,人家就是在跟你说拜拜呢。
他们溜达着回颂园,二花姨已经煮好饭等着了。
进门,看吴女士没在,陆南川问了二花姨一句。
二花姨给他们俩拿蒸箱里的香菇肉包,说道:“心里难受,喝了两口汤就去睡了。”
陆南川接了盘子,又问:“您往后什么打算,是跟我妈住颂园,还是回老宅?”
“让阔儿在老宅吧,我跟你妈住这边。”二花姨说,“你爸啊,还不算‘赶尽杀绝’。这婚是离了,可也明说了不把那女人带回老宅,我瞧着,他是怕把他老子从坟里气活过来……他方才又打过来电话来说了,将来你妈愿意回去也行,愿意再买房也行,都随她意思。”
这就挺邪性,顾玉琢很纳闷地听着,却一时没敢插话。
“咱们小琢是不没明白啊?”二花姨笑着捋捋他的卷毛,“他们老陆家啊,还是老规矩,有族谱的。有人名字能写进去,有人不能——你们年轻人总说这些都是封建糟粕,我看么,在这个事上,多少也有点可取之处。”
顾玉琢这回听出了画外音——没屁用,但能气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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