录音室算不上什么舒服的地方,空气不流通,还闷热,宁晃也不嫌弃,盖着外套就睡,连头发上的马尾都懒得拆。
一觉醒来,头发还乱糟糟的,这里支棱一块,那里落下一绺,他也不在意。
起床草草叫个外卖,吃过了就接着录。
没几天就开始掉体重,他本来长相就有单薄锐利的质感,瘦下来越发显得脆弱,好些人都传说录音室里住了个颇为标致的男鬼。
夏子竽回回去见他,他回回都是一副邋遢鬼的模样,在人人都光鲜亮丽的娱乐业公司里分外显眼,全靠颜值撑着,才没有被当成混进公司的流浪汉。
他那时候倒也不大挑活儿,不止给自己做歌,给夏子竽做歌,也给公司一些年轻小偶像做歌。
他摸爬滚打那几年,什么曲风都试过,什么歌都能信手拈来,产量堪称劳模。
唯一的问题就是嘴巴毒,说话一针见血、不留情面。
开口没几句,就把好好的一个大男生给说哭了,录完音,就蹲在录音室门口抹眼泪,跟队友说自己吃不了这碗饭,不是这块料。
夏子竽去的时候,正瞧见那男生挺大的个子,蹲在门口眼睛通红,一句一句哭着说,自己也着急,但怎么急就是没有用,成宿成宿睡不着,但就是唱不好。
又说,念书也念不好,唱歌也唱不好,以后可怎么办。
宁晃在沙发边儿上杵着,漆黑的发半扎不扎,皮肤苍白,眉眼懒懒冲她一抬,透着半睡不醒的惰怠。
没烟抽,咬着根棒棒糖解馋。
见她来了,就给她使眼色,说:“我刚说得有点过了,你去劝劝。”
女明星也不爱干这老好人的事儿,说:“你什么时候这么心软了?”
“唱得过不去就是过不去,谁还没哭过几场。”
宁晃看了那小孩半天,说:“还念书呢,两头忙活也不容易。”
比他家大侄子还小一点,个头倒差不多高。
这要是陆忱让人这么训,回去估计能把天花板都给打上蜡。
夏子竽笑话他:“你自从有了你那大侄子,倒越来越有人性了。”
宁晃懒洋洋瞪她一眼,说:“你去不去?不去也行,下一张专辑别找我。”
就这个理由,威胁女明星最管用。
夏子竽说:“行吧行吧,算我倒霉。是你的跑腿小妹。”
那时候她还是大波浪红唇的冷艳美女人设,倒了八辈子霉,要去装知心大姐姐。
跑去跟人说,别太难过,宁老师他月经不调,脾气暴躁,混熟了就好了。
大男生被这话吓了一跳,抹着眼泪偷偷往屋里看。
夏子竽说:“不用看 ,他就是嘴臭,剩下都好糊弄。你背地骂他几句,他也都不大生气。”
“你宁老师说了,让你休息休息再接着录,其实已经有进步了,你仔细听他骂你那个口吻,已经逐渐由很嫌弃变成一般嫌弃了,等变成不太嫌弃,基本就行了。”
劝了好一会儿,把人眼泪劝回去了。
大男生眼泪擦干净,半信半疑喊:“宁老师,我一会儿回来接着录行吗?”
宁晃又装着没事儿人似的,往屋里一钻。
大男生就慌慌张张看夏子竽。
夏子竽说:“别管,他就这样,你休息去吧。”
夏子竽恨得牙根痒痒,进门儿就骂他说:“宁晃,你这什么臭毛病。”
让她哄人,哄完了自己连句话都不会给,转头又没影了。
宁晃倚着沙发懒洋洋说:“我不会说话,说两句他又该哭了。”
夏子竽骂:“你不会说话?那你天天晚上给你大侄子打电话都靠心领神会是吧?”
宁晃理不直,偏偏气壮:“他又不是陆忱。”
夏子竽让他这话说的一愣,咂摸了半天这话里的意思。
宁晃出道这些年,绯闻不是没传过,身后的狂蜂浪蝶也从没见少,但恋爱的确一场也没见他谈过。
问就是想出名,想搞钱,谈恋爱有个屁用。
但现在一想,连性取向都是个谜。
夏子竽问他:“宁晃,你喜欢男的,还是喜欢女的?”
宁晃翻个白眼:“问什么问,反正不喜欢你。”
夏子竽心想,要不是她还得让他做下一张专辑,她非得抄起话筒砸他不可。
自打认识宁晃,她看得一千多集柯南瞬间有了用武之地。
113、
宁晃跟夏子竽聊的文字消息,有一搭没一搭、断断续续的,聊了好一阵。倒真的捡起那么零星半点的记忆碎片来,只是模模糊糊不大真切,细细去想,却又有点头疼。
中途女明星又忙工作去了,他便干脆懒得想了,在工作室的沙发上眯了一小会儿午觉。
大约下午的时候,手机震了震。
他以为是夏子竽给他发了消息,懒洋洋地举起来看。
却发现是陆忱发来的。
手一抖,“啪”一声,手机直击面门。
好疼!
冷不防一下,眼泪都差点飚出来了,宁晃从沙发上弹了起来,一手揉鼻梁,一手点开信息。
是两个短短的语音条。
陆忱是带着笑意,轻快柔和的声音。
“刚刚在飞机上睡了一会儿,现在落地了。”
“今天的飞机餐好难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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