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抱着吉他、带着面具,冷冷地立在台边,光线晦暗,他的琴弦也跟着流过了冷光。
程忻然的表情跟见了鬼一样:事先没人告诉他,面具导师会上台。
这个导师展示部分流程,他分明是确定了的,面具导师因为隐藏身份,会用一首歌让夏子竽代唱。
但他偏偏带着面具,一步一步走了过来。
程忻然脸色变得难看。
擦肩而过的瞬间,他压低了声音,质问他:“你是没有失忆,还是想起来了?”
“宁晃,已经过了那么久的事情了,你想搞什么名堂。”
隔着面具。
那一双眼睛转了转,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他听见舞台上前奏已经响了起来,是他刚刚唱过的那首。
玲珑八面。
84.
距离一切开始的那场选秀,已经过去了十几年。
那时的选秀节目还很简单,没有那么多花里胡哨的噱头和规则,只是简简单单的唱一首歌,表演才艺,讲一讲自己的故事,再吸睛的操作,也不过就是在台上煽情,掉几滴泪水下来。
程忻然也是这样,他那时生得稚嫩又清秀,打扮得光鲜亮丽,站在台上唱了自己的歌,却反应平平。
这是意料之中的失望,他四处参加选秀,并不是第一次被拒之门外。
他就说:“临走前,我想再唱一首歌。”
所以弹着电子琴,清唱了一段。
那时他已经准备好了词,本想说,这是我朋友写的歌,我们梦想一起组乐队,今天他不能来到现场,所以,我希望他能在电视上听到。
没想到在这首歌唱完,那位德高望重的评委老师站起来,问他:“这首歌叫什么?”
他说:“玲珑八面。”
评委老师问:“是你写的吗?”
他按在琴键上的手顿了顿,张了张嘴。
却听那位老师说:“你的唱功不错,嗓音条件差了一点,但,这首歌写的很好,很有自己风格,你也很有才华。”
老师说:“我想要留下他。”
他原本已经分离的两瓣嘴唇,忽然又被胶着在一起。
听见那位老师又问他:“这首歌是你写的吗?”
他环视着巨大空旷的舞台,毕业时貌似热闹的音乐会,比不上这舞台的万分之一。
聚光灯、目光,观众,嘉宾,一切的一切,让他手心冒汗、头晕目眩。
他听见自己说,是。
85.
那次选秀,程忻然一共演唱了四首歌。
并不是没有想过拿自己的歌出来,第二场他就选择了自己一首情歌,却反响了了,成绩平平。
那位评委老师私下劝他:“你要坚持自己的风格,要相信你自己。”
他无法相信自己,只能相信宁晃。
已经有了一次,便不怕有第二次,他唱了宁晃写的三首歌,他确信宁晃没有唱给别人听过。
果然,过五关斩六将,顺畅得不可思议。
那位评委老师,是业界站在顶端的人,也成为了他的老师,一路对他关照提携有加,他便成了风光无限的少年天才。
随之而来的名与利都太快,他喜上眉梢,却又焦头烂额,想方设法去写出跟宁晃一样的歌,在发现做不到之后,又要编造合适的理由敷衍老师,再去寻找其他的音乐人为他制作专辑。
他猜测宁晃是在节目上看到他的,几次来找他,都被他拒之门外。
有天下了大雨,宁晃给他打了电话,他终于还是接下了。
宁晃问:“为什么。”
窗外的雨下得很可怕,他怕宁晃套他的话,装傻充愣,说听不懂他说的话。
“宁晃,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是,我运气好,被选上了,但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宁晃,你是不是想出名想疯了。”
宁晃一直言辞刻薄,不会照顾人。但他一直都是欣然听着,甚至笑着对他说,有才华的人,都是有自己的个性的。
可没有哪一天,比那一天的话,让他更觉得刺耳可怖。
宁晃的声音里,透着不可置信的冷意:“程忻然,就为了三首歌。”
他放下电话时,把手边能砸的一切东西,都砸在了地上。
直到三十几岁,他不断地寻找音乐人替他维持着本不属于自己的风格,不断去制作新的专辑,通过各种手段去维持人气,打造实力唱作人的人设。
但谈到他程忻然、永远避不开出道时三首歌的时候。
他都确信,这是何其奢侈而可憎的一句话。
86.
擦肩而过的瞬间。
宁晃说。
“你不是想要这首歌么?”
程忻然的面色惨白。
原本要离开舞台的脚步,也停了下来。
87.
陆忱坐在台下。
那只戴面具的小刺猬就坐在台上。
一模一样的词。
一模一样的歌。
台下似乎没想到,他选的歌竟然是另一个导师嘉宾的成名曲。
乐声响起,与程忻然熟练深情的唱法不同,宁晃的声音是清澈直白的,介乎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音色,从第一句,就成了懵懂入世的少年。
只有吉他,随着一句一句唱,乐器也一样一样加进来,编曲元素也逐渐丰富,不只有乐器,甚至多了警铃、车声、人声,都这样被编进了这首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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