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萍放下手里的包子,反驳道:“你们怎么就这么相信这些子虚乌有的人,若真是眷顾,何苦看着苍生受难也不来管?
当然,你们可以说是火神没有非得管的理由。可他既为神,被苍生供奉,拯救黎民苦难就是他该有的责任。如果做不到,又何必建立庙宇受万民祈福。”
在林景墨的记忆里,云萍本也是个火神信徒。或者说,她比火蟒村里的任何一个人都更为虔诚。
他甚至可以想象到,在危险降临时,这个姑娘一直念着火神的名字,盼着自己信奉的神明能来救她。只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痛恨看似与崇敬相反,但事实上,也只有信极了失望后,才会带来比他人更为强烈的怨念。
云萍是如此,原梁的百姓亦是如此。
云萍看着庙宇里被砸毁的火神像,眼眶泛红道:“也罢,谁又能指望一个本就不存在的神呢。”
“洛川是存在的,他只是……”
林景墨话说一半,忽然被乞丐打断道:“我觉得这姑娘说得有道理,这些神神叨叨的事,本就是信则有不信则无。既是觉得没有,那自然就没有了。”
小端跟林景墨一样,他坚信着火神曾救助过他,只是碍于云萍如今的模样,他也不好意思说太多。
他打岔道:“那个,没有就没有,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至少我们现在还活着,跟其他人相比,我们已经很幸运了。”
一番话后,庙里的三人皆没回应,只听得庙外淅淅沥沥的雨声。
他看了眼倒塌的神像,冲云萍道:“要不我给你们讲个笑话吧?也是别人说给我听的。”
见没人反对,继续道:“说是火神洛川在坐化成神前,其实是在茅厕里成神的。苍天念及洛川有神根,一道惊雷劈下,也没注意场合时辰,直接把茅厕给劈炸了,裤子都没来得及穿就被提到了神界。”
这笑话一出,林景墨跟乞丐差点笑得背过气去。尤其是乞丐小子,笑得眼泪都快下来了。
小端说完后自己也忍不住地笑了阵,唯有云萍依旧板着张脸沉默着。小端见人不笑,便收了笑脸挠头道:“不好笑啊,那……要不我换一个?”
乞丐倒是没顾忌这么多,他摆摆手道:“你这话要是被洛川知道了,估计得把你塞茅厕里用累劈个七八遍,他这个人……”
话说一半顿住了,干咳一声后佯装责备道:“神明是受人崇敬的,怎么能说如此大不敬的笑话。”
林景墨也收了笑脸,他冲乞丐道:“要不换你来说一个?”
但凡是让洛川出丑的,他还真无所谓,甚至觉得那笑话里的雷劈得极好。从苦岩寺遇上后,他回回在这人手里吃瘪,想尽法子也没能整治痛快。
不过,要是这笑话是真的,倒也能解释洛川后来的厕神之名。
乞丐道:“这个嘛,我知道得可太多了,不知道你们想听哪方面?”
林景墨看着乞丐那条满是伤疤的手,说道:“那便说说,为什么一个神明的身上,总是会出现莫名其妙地裂伤。”
这话他是故意问给乞丐听的,庙里的其他两人一阵莫名。
乞丐看了林景墨许久,道:“你真想知道?”
“当然。”
乞丐叹了口气,靠着身后的墙面:“这我该从何说起呢……”他看着围坐着的其余三人:“神界神明众多,可被世人所知的却并不多。神界里曾也有过两位博施济众、心系苍生的神。
一个掌管福运,一个掌管生死。可惜啊,管了不该管的人,救了不该救的命。乱了轮回宿命,气运祸福。”
林景墨沉默着,脸色凝重。
乞丐继续道:“可即便如此,这两位神明还是一意孤行。为了逆天而为,便将那反噬化为雷刑附于自身。每救助一个不该救的人便受一道裂伤,相对的,神力也会随之而衰减,到最后受尽反噬之苦被贬,没一个好下场。”
“被贬……会怎么样?”林景墨听得心颤,洛川的那一身伤竟是如此而来。怪不得,北楚敌营回来后,洛川便伤得这般重……
乞丐耸肩道:“谁知道呢,我又不是神,也轮不到被贬。何况只是个传言故事,听听就好不用当真。”
云萍嘴上说着不信却听得认真,她问道:“火蟒村的村民,也是不该救的人吗?”
乞丐道:“一个做杀人利器的地方,怎么会受神明庇佑。何况命这个东西,哎,算了……说了你们也不懂。”
三人一阵沉默,各有所思。
乞丐安抚道:“你们如今竟是好好活着,那便当是上苍给的机会。何不找片净土好好生活,也算是对得起……”他顿了顿:“对得起那些为你们而死的亲人。”
云萍低垂着头,没吭声。
见气氛又回到了冰点,林景墨随便扯了个话题道:“净土虽好,可在这战乱的时候也不是说有就有的。要是真能找到,我铁定得先去冲个澡。”
对于现代生活中每日都得洗澡的他而言,来了这里简直洁癖症都要犯了。又是逃命出汗,又是杀人溅血,一路过来随地坐随地睡,就连吃饭洗手也没个洗手液除菌。
小端单手托着下巴,附和道:“我也想洗澡,在下去都要馊了。不过……渡玄你好歹一身香气,不至于吧?”
“香气?”林景墨拿过衣襟闻了闻,只有一股臭汗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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