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阁楼又黑又暗,还难爬,是其他孩子不知道的地方,就算是知道也不会想要上去,上面什么都没有。
那时候孤儿院的资金有些困难,阁楼的天窗还坏了,安明那时也是想知道仉淮每天都去哪,偷偷跟在他后面,这才得知原来还有这么个地方。
在那里看星星确实很美,可就这么一直一直看,就有些不对劲了,可她又劝不动仉淮。
安明絮絮叨叨的说了好多话,仉淮这才僵硬的望向她,问:“我……被他们欺负?我哭?”
“对啊,”安明说,“那时我觉得你大概是院里最可怜的小孩了。”
仉淮的太阳穴又开始突突地跳了,他隐隐有些头疼,同时还感觉自己印象中的孤儿院生活,好像跟安明所说的有所出入。
他感受到了违和感,可现在他只想搞清楚这只兔子的事情。
“安姐,我……我是说,这兔子,真的是我画的吗?”
“是啊,画得可好了。”
仉淮没说话。
他没有相关的记忆,无论是安明所说的,对着她哭,还是画下这只兔子。
总不可能是这只兔子在他年幼的时候就盯上了他,觉得他是替补的好苗子,而他瞧见了兔子,才在无意识间画下了这画。
“安姐,你再跟我说说我以前的事情吧。”
仉淮道。
“我都快不记得了,我以前是什么样的?”
安明:“我看你过去这么多年,确实是变了许多。”
她看着仉淮的眼中满是感慨,不像一些长辈看着孩子一点点的长大,对于她来说,仉淮就像是一下从记忆中的孩子成长为了眼前的青年一样。
“你以前的性格……对于那个年纪的其他孩子来说,不太讨喜,而你又不喜欢说话,所以他们便不喜欢你,觉得你奇怪。”
“你喜欢上阁楼看星星,我有好多次都看见你在跟星星对话,吓了我一跳,好在虽然少,但你还是愿意跟我说话的。”
她那时是真的很慌,怕仉淮成了星星的孩子,患上了孤独症。
“不要说我帮你,你那时就已经帮了我很多,我从你身上得到了支持,”安明说,“那时候我开始尝试着自己创作绘本,那些故事你全都很喜欢,我很高兴。”
安明至今对其中一件事情印象深刻,幼时的仉淮对于传统的勇者斗恶龙,对战魔王然后救出公主的故事,给出了与常人截然不同的评价。
他说,如果要在勇者跟魔王之间做出选择的话,那还是魔王比较好。
她惊讶的询问为什么,他又回答说,因为勇者要经历一系列的磨难,伤痕累累,而魔王在勇者出现之前就已经是魔王了,就算被勇者打败,也就只是这一件事情而已。
安明跟他解释,说魔王之后就被勇者打死了,而勇者苦尽甘来,之后会跟公主过上幸福的生活,也不用再做什么了。
‘谁知道呢?’
‘谁知道之后会怎么样呢?’
‘魔王在勇者出现之前,什么都不用理会,想要做什么就能做什么,就算死了又怎么样呢?’
他在这方面展示出了惊人的执着,安明说不过他,毕竟这只是个人创造出来的童话故事,作者想要怎么写就能怎么写,跟一个孩子争论这些是没有意义的。
安明又去拿了几本绘本出来。
“这些都是当时你最喜欢的,还记得吗?”
她当时创作的那些故事,在经历一定修改润色后都已经顺利出版,在这里放着的是最初的版本,供来这里游玩的孩子们观看。
不大不小的四本,大多是正义机敏的主角勇斗作恶多端的反派,最后获得胜利的故事。
两个邻家小孩揭穿了恶龙皇帝的计谋救人民于水火,小地精为了拯救家乡驱逐了狡诈的狐妖,商人与恶魔做交易后聪明地脱身并将恶魔封印,少年死后在地狱智斗凶恶的看门犬成功复活……
理想且充满美好的故事,一定能让孩子们看得津津有味,可是如今让仉淮看了,他只觉得越看头越疼。
是那种闷闷的疼,不尖锐,却一样让人难受。
安明这会儿总算是看出仉淮的脸色不好了,她赶紧问:“小淮?你怎么了?有哪里不舒服吗?”
仉淮安抚道:“没事,可能是晚上没睡好。”
安明有些担忧的看着他,又犹豫着往院子里看了一眼,先前狄绛文为了给他们留出谈话叙旧的空间,自己一人往外走了,说是想看看仉淮以前生活过的地方。
这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两人之间的关系不只是“朋友”这么简单,可她怕仉淮脸皮薄,便没有直接询问。
“小淮,跟你一起来的那个……朋友,要喊他回来吗?”
仉淮听她提起狄绛文,顿了一下,目光落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那神出鬼没的链子此时再次出现在了他的手腕上,大概真是依据他的注意力。
狄绛文在外头,那长长的链子链接着狄绛文脖子上的项圈,如果他想的话,他甚至不用去叫,只要拉一下链子,狄绛文便能感应到,知道他在叫,自己便会回来了。
可是他若真这么做了,岂不是真把人当成了 ……
他想起了昨晚梦里,狄绛文头上的那对犬耳。
……那真的是梦吗?
跟先前的锁链开始出现的那个梦一样,从哪里开始是虚幻,从哪里开始是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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