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春芳瞬间对书云改观了,不妨告诉她,这些天来,也只有听她这番话,她心里才算有点落定感。
“你不知道我们家那口子多倔啊,天天躺他身边,翻来覆去的,他即便心里松这口气,面上也难转圜。我气得咧,里外不是人……”
书云说我懂,我都懂。
不生儿,不知父母恩。几千年嫁娶根深蒂固的思想在,从来娶媳妇热闹,嫁女儿淌眼泪的。
何况,小音和雨旸,中间还夹着一层上辈的不如愿。小音爸爸转不过来,也是人之常情。
“但小音妈妈,你不要怪我说句偏私的话啊。”
“父债从来没有子偿的道理。他傅雨旸的人品,也不会只在小音一个人身上才开始败的,他从前也处过对象,顶多不投契地散了,没听说哪个女方要来讨打讨杀的。”
书云说着说到自己身上,她那个没影的丈夫,有点钱就由他吃喝赌掉了,当真上梁不正下梁歪的话,“那么,我这辈子就真的不要过了。”
“我还由着雨旸带他去B城做什么。我确实一直存着私心,我总想着,我真心待这个堂兄弟,他看不看得上我都不重要,能凭着一点情意,顾一眼我的孩子,我就足够了。”
邵春芳多少从小音那里听说了些傅雨旸和书云的缘故。眼下,客观再添点斟酌,告诉书云,“你也替你这堂兄弟作保了,就该知道,他不是那种人。帮你自有帮你的道义和感情,不然平白无故带堰桥回去做什么,你以为多管一个人那么容易的呀。”
一周前,还婆婆对妈妈那股子别扭劲的两个女人,一会儿,又抱团起来。
邵春芳也不叫书云喊她小音妈妈,直接喊名字,他们茶馆里里外外都是这么喊她的。
至于,宋堰桥这头,老妈在那里嚼女人话,他不稀罕听。借着上洗手间的由头,跑到茶馆的后巷里抽烟了。
周和音找过来的时候,有人第一时间踩灭烟头。
周和音没问他抽烟的事,只问他,“什么时候动身?”
“老傅调令结束。”
“上回你帮傅雨旸找地方拍视频,我还没有谢谢你。”
“我帮他,没有帮你,不必谢。”
周和音笑,“我其实有点意外,你会愿意跟着傅雨旸。”
只比她小一岁的宋堰桥,忽然偏头过来汇她一眼,“你是在笑话我?”
“相反,我在佩服你的坦诚和勇气。”周和音认真回答他,也告诉堰桥,“傅雨旸就那么个人,他带你在身边,绝不只是因为书云的缘故。”
“还有什么缘故?”
“他喜欢你的脾气,和他那时候很像的臭脾气。”
“这是未来舅妈的临别箴言?”
周和音比任何人都坦荡真诚。“未不未来,我都不吝啬告诉你们。”
她把傅雨旸举荐自己秘书的事告诉堰桥,“确实他无论是领导还是舅舅,都不会把偏袒或者欣赏挂在嘴边,对于知遇之恩,最好的还报,就是做到也超过他的期许。”
这里好热,周和音讲完她想说的,就要进去了。走到门边,冷不丁地回首过来,朝堰桥,“哎,你知道和音玫瑰嘛?”
白衫的人不应她。
“反正就是一种玫瑰花啦。其实我觉得,有时候有些人真的想得太多了,花店里的玫瑰,经过的人,看一眼,觉得好看,喜欢,又有什么呢?对不对!”
宋堰桥两手抄袋,夹巷里空调的外机嗡嗡作响,他朝臭屁的人狠狠蔑视一眼,“太吵了,没听清你说什么。”
*
傅雨旸的调令还有一周到期。
他每日的工作行程排得满满的,应酬交际也满满的。
满到他夜里两点多来周和音住处,与周公缠绵的人怎么也喊不醒,某人不乐意,死活要她醒一下,和他说句话再睡觉。
觉头上的人,才不听他。
他便拿别在外套里衬口袋上的一支钢笔即兴在她脸上画猫猫的胡须。
迷糊的人捉住他的手,就着他的腕表看时间,然后喊救命,求他睡觉,无比认真地说教他,“为了我,请认真珍惜每一分每一秒,好不好!”
傅雨旸也求她只醒一秒,回答他一个问题就好。
“什么?”
“S城随意落脚一处,最远,能接受离你父母多远的车程?”
周和音不懂他的意思,却被他的问题问醒了,唇边两撇促狭的胡须,然后迷蒙的眼睛,盯他出神,“什么意思?”
“回答我。”
“你当初那晚来S城,高铁几个小时?”她反问他。
傅雨旸认真想那次,好像是六个小时。
哦,原来,最远不过六个小时。
于是,周和音认真答复他,“不超过六个小时都行。”
“周末,陪我见个人。确切说,是人家想见你。”
“谁啊?”周和音最讨厌卖关子的人,一下,弄得她瞌睡全没了,死活缠着他要他告诉,见谁?
傅雨旸抛下她,去洗漱。只说是个很吹毛求疵的人,见了也白见的主。
*
到了周日这天,天光久违得好,炎炎烈日。
邵春芳难得下午没事,约了书云来家里,教她酿黄豆酱。
邵春芳自打老母亲过世后,许多日常的手艺早就抛开了,一是端午包粽子,二是夏天酿黄豆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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