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料傅雨旸说不,他要小音送妈妈回去。
“那你呢?”周和音本意是问他,你要自己看顾着点滴。实在话,他还没完全退烧,刚才感受到了。
二人很寻常地对话。如同再普通的夫妻彼此交代今日的去踪,傅雨旸说他一个人不要紧,下午还有会要开,再问她还回不回她住处,回的话,“我晚上过去。忙完手里的活。”
像极了一个丈夫告诉妻子,我今晚家来吃饭。
邵春芳看在眼里,听在心里。一路,傅雨旸再亲自送她们下楼,停车场泊车处,周和音自顾自牵开门上驾驶座,邵春芳从电梯再下来又是一顿晕,她自个开门上副驾的时候,实则不太舒坦。
迷糊地上了车,车门还由傅雨旸扶在手里,她也不晓得。
里头的周和音看妈妈这样,翻包里的清凉油,要给她抹抹。
同样的行径,小音也这样待过傅雨旸。
邵春芳嫌她婆婆妈妈,说不用了,你好好开车。
待她们母女俩话停顿下来,外头扶着车门的人,才稍稍俯身些下来,朝副驾上的人,正式邀请,“如果您和小音爸爸方便的话,我想请你们吃顿饭。”
邵春芳提在手里马甲袋里的打包盒子还沾着干净的水珠子,她面上不显地随手搁到挡风玻璃前,也正经答复他的话,“我来这一趟,她爸爸不知道,也不代表他。”
“至于你说的请,说到底,我是个妇道人家,再怎么泼蛮,外头我还是要给她爸爸颜面的。这事,她爸爸自己转不过弯来,谁也说不通。”
“我这样说,你也不要觉得我改口什么。到头来,这天底下没有强得过子女的父母,好歹,都是她自己受的。”
站在车外的人,端正温和的颜色,“是。但不影响我感谢您,茶馆那天是一遭,今天也是一遭。谢谢您的心意。”
于是,这一话的邀请暂时作罢。傅雨旸同小音说话,要她好好开车,“到家给我个电话。”
最后还不忘促狭她,“记得锁车。”
“知道了,就那么一两回,一直说。”
傅雨旸端正吓唬她,“一回都不可以。”
*
回到六家巷,家门口,周学采正好也散席而归,手里有主家给的喜糖。
他见娘俩从外头回来,只同邵春芳说话,问她去哪里了?
邵春芳随口,“店里。”再掂掂手里的袋子,“她晚上要带吃的走,我去拿保鲜盒的。”
至于周和音,她即便要和爸爸说话,老周也不睬。
她要爸爸手里的喜糖,周学采随手一松,丢给她。
小音翻开喜糖盒子,说里头都没好吃的糖。
邵春芳连忙让她轻声些,叫人家听到了,不礼貌。
一家三口一同往堂屋里走,邵春芳问中午多少桌啊……
周学采也不答应,只说喝多了,要去靠靠。
果然,妈妈说得对,爸爸并不想谈。
周学采才进了房,邵春芳就拿指头捣捣小音,说她哪壶不开提哪壶,不晓得手里吃的是什么东西啊,喜糖。
嫁女儿的喜糖。你还在这挑挑拣拣。
“没听见你爸爸连多少桌都不稀罕回啊。”
周和音吃一颗讨彩头的“早生贵子”的枣在嘴里,不等邵春芳反应,径直去房里,给邵春芳吓了一跳。
门口的小音问,“爸爸,你要不要喝茶啊,我给你泡杯茶。”
“不要。”周学采两个字。
门口的人不服死,去给爸爸泡了杯浓得不能够的茶给他,站在床边,殷勤得很,南面床头柜换到北面床头柜上去。
“你喝喝看!”她催和衣而卧的人。
周学采不耐烦,叫她出去,“让我睡会儿。”
“那你喝一口呢!”
周学采一只手握拳,搁在眉心处,不听女儿的话。后者越挫越勇,一味要他喝一口。
周学采这才醒一眼,投到那杯茶上,“我那么好的明前龙井,你一下瞎放这么多!”
“那不是你每次喝酒都要喝浓茶的嘛。”
“浓也有个度。你当你妈炒菜放油呢!”
哈哈。邵春芳炒菜出了名地爱放油,万师傅都怪她,油厨子。
周和音这边笑,周学采躺在床上,再严肃的目光盯着她,盯到她不敢笑了,再俏皮地问他,“那这茶还要不要,不要我倒了。”说话间,嘴里含着那颗枣。
周学采没提这过度的茶,只不大快地命令她,“出去。”
床边的人这才灰溜溜地走了,走到门口,手扶着纱门的门把手,再清醒不过的声音,“爸爸,虽然喜糖不好吃,但我知道,你带回来,就是给我的。”
这些年,一向如此,哪家有喜宴,周学采从来习惯把喜宴上的糖带回来给女儿。
周和音从房里出来的时候,邵春芳都没想到,没想到女儿非但没惹老父亲发火,反而爷俩轻飘飘揭过了。
有些事情,急火,总会焦。跟灶膛里烧的饭一样,想要吃那香脆又不糊的锅巴,且要看着火。
不过头,不少时。
缓缓而治。
三日后,傅雨旸那头给周和音发了一个地址和电话,说是先前约的私房菜,还是托人才拿到的两桌。
他要在那里请生意伙伴,匀出来的一桌,他叫她,“请你爸妈去吧。”
周和音一看那私房菜的名字,很有名头的那种,当然,人均消费也咋舌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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