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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下,他看她这一眼, 不到他肩头的人, 仰首来汇他。
    视线交织, Nana凭着镜头的敏感度,把这一幕不声不响地捕捉下来了。
    她端持相机,“果然,偶得才是艺术。”
    傅雨旸不管她们闺蜜间的玩乐,只淡淡朝周和音说,“今晚没有月亮。”
    周和音偏头看窗外茫茫的一切,“所以,不是‘请你坐在月明里’。”
    那晚,月亮太亮了,太高了,太圆满了,月亮成了他们的情人。
    今晚不是仲秋,没有月亮,一切从最低处开始,从缺走到满。周和音说,她从来没有一刻这么喜欢眼下的阴天。
    因为,一切只会往好的一端过渡。天会亮,会晴,会无风无雨,晒干人间,再沉沦一盘圆月。
    小罗奶茶拿上来,火锅又趁着兴头,再吃了一轮。
    最后彻底搁筷子的时候,周和音简直不相信,他们吃了这么多。
    她的肚子饱得快冒出尖了。就在她预备揉肚子的时候,春芳女士给她打视频电话,周和音没所谓的接了,视频背景一隅看不出端倪,画外音又有Nana的存在,春芳女士丝毫不起疑,只说她不到中午就飞出去了,这么晚还不回去。
    “心真是长草了。”
    周和音莞尔,“因为天下雨,在朋友这里待了一下午。”
    “娜娜的朋友?”
    春芳女士始终喊娜娜,周和音和Nana都没辙,“不是。”
    女儿等着老母亲的追问,可是春芳女士却没有继续,身边有周学采看电视新闻的动静,“行了,天不早了,玩玩早点回去休息,明朝还要上班的。”
    周和音点头。
    挂断前,邵春芳叮嘱小音,七月半要记得回来,给你阿婆烧元宝的。
    周和音稀奇,提醒妈妈出门前已经说过了,“我记得的。”
    “嗯,你记得最好。”
    通话挂了。七月半是下周二,工作日。傅雨旸再不稀罕这些俗事,也明白,烧纸拜祭得日上三竿白日里头,不作兴晚上烧纸钱的。
    他问她,“还得请假回去?”
    周和音点头,告诉他,每年除去清明,阿婆生忌、七月半,爸爸都会在家里点一炷香,烧纸拜祭的。
    虽说阿婆生前交代,不兴这些俗礼。可是爸爸还是学着巷子里人家的拜祭行事,最简单化,唯一的“封建”,大概就是父女俩折一些元宝,烧给老母亲了。
    周学采说,老的总归要做给小的看,烧纸钱是假的,我知道,你阿婆也收不到了。可是几千年,都是这么过来的,为什么呢,因为精神不死。
    惦念一个人,最后成为一抔灰,也不影响我们惦念他(她)。
    再分/身乏术,一年到头,有一时一刻想到他们,就足够了。
    小音,我是在教你,也在警醒自己。
    于是,听闻周家这一琐碎片段,傅雨旸轻易否定了周和音的念头,“我没有女儿,但凡有个女儿,她要么瞒我到底。要是这样告诉全天下人,单单瞒了我,我坚决不会认同他们的。”
    周和音张嘴要解释所谓巧取的意义。
    傅雨旸漠漠摇头,尽管他只和周学采正经交谈过一面,“小音,你信我。”
    “你父亲爱你的意义,此时此刻,我是说起码此时此刻,我越不过去。”他同为男人,太懂爱子与爱情远不能相提并论。
    后者始终是一个情字,得立住,它才能成器。
    爱子,是天然,本能,甚至不惜拿命去博的。
    傅雨旸要周和音明白,从一开始,他就是喜欢盛在周家这个哪怕朴实无华的陶罐里,但闪耀光辉的珍珠。
    一对父母得付出多少心意与疾苦,才能把这颗珍珠养大,不蒙尘,不磋磨。
    “小音,当我自私罢。我下定决心要这颗珍珠,必然一点风险不愿去冒。”
    “你也是傅家也好、周家也罢,唯一一个凭着自己心意长大长成的孩子。”
    单凭这份独立的心意,傅雨旸也不愿折毁她。
    周和音听他这些,很不是滋味,“说来说去,你还是你的颜面更重要。”
    傅雨旸拧眉,也委屈,“我甘愿把自己放在你父亲后头了,还我的颜面更重要?”
    “可是你不肯听我的。”
    “因为我比你更懂男人啊。伤什么,不可以伤他们的颜面乃至尊严。”
    “那要怎么办?你们都看重尊严,那么,干脆打一架吧,反正你跟老周也没差多少,打一架吧,男人不是最服拳头的嘛?”
    傅雨旸戴着一次性PE手套,两个人一齐在收拾桌子,顺便垃圾分类。周和音这么一说,傅雨旸即刻就笑了,“好啊,我倒要看看,你袒护谁的多!”
    周和音手里提着厨余垃圾桶,心思不在这上头,一时郁闷,走神,把桌上一把用过的餐纸投到桶里去,嘴上冷淡,“我谁都不袒护,大哥跟二弟,谁打赢算谁的。”
    任性的人,嘴里毫不遮拦。
    傅雨旸即刻严肃嘴脸,“周和音!你再说一遍。”
    这里间,模棱的关系,是某人的心病。偏任性的孩子,恃宠而骄地往他心门上撞。
    周和音才不睬,丢下手里的活计,要去和客厅闲坐的Nana他们说话,走开前,傅雨旸不答应,要她把厨余垃圾桶里这几张餐纸拾出来。
    “垃圾分类,人人有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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