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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雨旸眼睁睁看着有人认真了去,他脱口而出的话,等再回味的时候,才意识到她生气的点。换作别的女人,或许还能世故圆融地跟他调笑两句,周和音到底是个孩子,如同她不稀罕敬人酒一样,有些事情,她愿意是她的情意,你主张你勉强,就成了你的不是,落成最下品的交易。
    有人吃一口搭配鱼子酱的土豆舒芙蕾,漫不经心,对嘴里的食物也对身边人,“我金属过敏,不戴首饰。傅先生要是再想送我什么大件的话,我又觉得自己不值那么多的资费呢。”资费二字,念得抑扬顿挫。
    他手一直搭在她椅背上,不设防地,周和音轻悄掇掇椅子,害傅雨旸一时手扑空。
    心也跟着一空。
    他即刻就笑了,笑有人好大的脾气,也笑自己什么不好说,偏说了句这么个不招待见的话。
    再端正比肩地距离侧目她,周和音拿出上课听讲的架势,目光始终迎合席上,就是不回应他。
    傅雨旸半开怀半气馁。开怀周小姐好觉醒的家教;气馁她半分余地不给他,但凡她得寸进尺问一句,哪怕半句,傅雨旸也不会落到这般下乘。
    第二巡酒喝到一半,江富春的儿子儿媳过来了,临时加进一个酒搭子,席上又洗牌重来的架势。
    红酒喝到最后,竟换成了五粮液。所谓的中西合璧。
    周和音自己不太会喝酒,但是见爸爸和茶馆的老师傅喝得多,饶是再经验老道的酒鬼,也怕混酒。
    周学采就说过,旧酒拿新酒重、透都不要紧,混酒准浑!
    她眼睁睁看傅雨旸喝那二钱小杯,起码十来杯下肚,再加上先前喝了那许多红酒。周和音觉得,他就差把“浑”贴脑门上了。
    原本她该是和他赌气的,看他一杯杯闷声地饮着。同他打岔,“我想上洗手间。”
    傅雨旸没听到似的,周和音便伸手,摇他手臂,再说一遍。某人这才偏头看她,面上微妙的笑意,周和音后知后觉,他就是故意等她开口的。
    他要起身陪她去,周和音没让,但是,“你喝慢点,你醉了,连累我跟着洋相。”
    傅雨旸眉眼已经置换成周和音不太熟悉的那种迷离状,他慢慢开口,“那我就害你出洋相。”
    周和音白他一眼,扭头去洗手间了。
    *
    从洗手间隔间里出来,洗手台前,周和音碰上了周太太,对方在补妆。
    二人很自然地闲聊了几句,周太太告诉了周和音,她自己的名字。说周太太这个称呼太生份了,她不喜欢。尤其是遇到投契的人,她更喜欢人家喊她嘉勉,倪嘉勉。
    原来倪小姐和周先生是青梅竹马,青梅竹马最后收获一对龙凤呈祥,周和音说太美好了。
    倪小姐摇头,说磕磕绊绊其实有很多。她也从不相信金玉良缘,能走到眼前,有侥幸也有坚持,所以她很感恩。“周小姐是我最喜欢的那一类女生,我希望我的女儿将来就是你这样的。”
    “当然,和傅先生闹情绪的样子也很真实。”倪小姐玩笑,‘老母亲’看在眼里好急。
    周和音浅浅地笑,明媚元气,像一树开在春风烂漫里桃花,风取笑它,它便轻盈地抖落,没甚大雅。
    *
    从洗手间回来,她还没落座,傅雨旸便问她,“迷路了?”
    补过妆的人,莫名精神了许多。坐回位置,也愿意搭理人了,她发现桌上多了瓶乌龙茶,是她常喝的那个牌子,但包装不同,这款是迷你款的。
    “为什么有这个?”
    “我让他们提前上甜品了,给你搭配解解腻。”
    周和音看到他手边也有一瓶,已经倒出一杯喝得差不多了,心里受用也不显现,“哦,我百无禁忌的啊,不怕腻。”
    傅雨旸突然欺身过来,在她耳边,恶狠狠地说,“你就是属毛驴的。”
    她属不属毛驴不清楚,反正能气到他,就很爽,这点很清楚。
    周和音一个晚上小孩吃席般的待遇,因为傅雨旸答应过她,不让她碰酒。这样携伴的场合,男人的劝酒经,避无可避地,他多少担待了些,以至于,三巡酒过后,她不太清楚,傅雨旸到底有没有多。
    反正周先生那头是多了,多到一个晚上下来,一直瓦上霜一般的冷美人周太太都开始嫌弃了,嫌弃周先生靠在她身上,她吃不消。“周轸,你胆敢有半分装醉,你就完蛋了!”
    好家伙,神仙眷侣,一下子就有了烟火气。周太太凶起来,也是很有架势。
    傅雨旸送江富春一家下楼,一路已经有点脚步虚浮,江太太见状,连忙着儿子儿媳帮忙搀上楼,说别送了,又一味怪丈夫,上了年纪的人了,不当惜自己的身体也就罢了,还连累晚辈跟着吃罪。
    傅雨旸意识很清醒地回师娘的话,说不要紧,我没多。又赶在江家儿子过来要搭把手前,一把扽过周和音,拿她当倚靠。
    江富春见雨旸这般,也被唬住了,连连劝他上楼歇一会,不要送了。
    客套连三,就只能应承下。于是,傅雨旸在楼梯半腰处止步了,略站了站,目送江家一行人离开。
    再虚晃身型地侧身过来,垂眸,看身边人。
    这楼梯口不陌生,巧合的是,他们又站这里了。
    周和音问他,“你真的喝多了?”
    “没有。”
    “喝醉的人永远说自己没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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