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抒诚六岁认给傅母作干儿子,那年傅雨旸正好十岁。家里给他办庆生,算是双喜临门,许抒诚在偏厅里给干爸干妈磕头,傅雨旸趴在楼上的栏杆上看笑话。回头许抒诚上来喊他哥哥,没一会儿,六岁的孩子,灰溜溜地下了楼。
傅母问抒诚怎么了,抒诚委屈成什么样。鼻涕吸了吸的,当即就告了傅雨旸一状,说哥哥让我下楼来,先把鼻涕拿弄掉再上去,他看着难受。
许抒诚这些年就是这么过来的,说傅雨旸好起来,天上有地上无的好;
坏起来,属他会折磨人、恶心人。
许抒诚冤也不冤,到底冲那地上的蛋糕去了。一面捡起来一面朝干哥哥诋毁,他还不知道傅雨旸的性子,“你不愿意来,谁能摁下你的头!”
“……”有人站在那里,不言不语,目光钉人。
许抒诚没好气,问他,“这四不认的地方,扔到哪里啊?”
“扔我手里来,好不好?”某人发难,随即,阔步一迈,却是进了这七架梁的屋了。
屋内收拾的很干净,拂指碰不到一星尘。周和音托着茶盘过来的时候,许抒诚正巧扔完东西回来,他干脆替她打帘子。
见她端着一套中式手握青花高脚茶杯,杯身寥寥几笔描摹着四季花卉的式样。
心想这小妞还真上路子,待客之道算是点满了。只是许抒诚倒是一腔看客心,他巴不得这小妞搬出先前看房子时的大红冠头咕咕叫的神气来,怎么先前为难人的嘴脸都没了?
这一个个的,都被皮囊给骗了。
小妞呀,他可是你的仇人!他老爹负了你的阿婆啊。算起来,你俩差着辈呢,他傅雨旸是有备而来的,他就不是什么好人!
“这售后还挺好,不光管茶,还管点心。过节的招待?”
许抒诚再想起周家是开茶馆的,晚市也做,“我跟周小姐订桌菜,能送过来嘛?”
周和音同许抒诚一道往里走,她一面走一面摇头,“不行,今晚有酒席,大师傅没时间做散客生意。”
许抒诚故意的,故意同她套近乎,“你上回也说不行,还欠着我碗鱼汤面呢。”
说话间,她到了堂屋方桌前,把茶盘搁下,茶具一一布开,还有个插电的手冲壶,才拿在手里,周和音扭头看许抒诚一眼,有一说一,“那是因为许先生两回来的都不是时候呀。”
四位合伙人当中,乔傅之外二人不明就里,只当小许和人家房东小姐逗闷子呢。
催促许抒诚,“先解决温饱再解决人生。”二位已婚男士还嫌揶揄不够,专业拆台,“你上一个料理干净了嘛,就搁这和人家小姑娘乱搭腔,大老爷们别干些猴拉稀的事啊。”
“老冯,说正事。”主位上的傅雨旸冷不防地开口。截住了老冯的兴头话。
方桌礼仪,主为上,傅雨旸坐北朝南;次手是老乔,坐东面位置,其余二位一人一向。今日过节,有家室的不归家聚在一起自然是有事谈,偏偏由着他们闹了一个晚上,越说越没影子了。老乔听闻雨旸说回正事,连忙喊他们打住,他们聚首是做生意的,不是和女人磨嘴皮子的。
许抒诚挨着傅雨旸的右手边,面朝东坐下。周和音手里拿着手冲壶,要出去接水给他们烧茶,才掉头,主位上有人喊她,“周小姐,这里能抽烟嘛?”
周和音回头看他,灯下轮廓,处处分明。她毫不怀疑,倘若她说不可以,他决计就不抽了。
周和音没有说话,悄悄点头允可了,不等她挑帘出去,主位上的人已经滑火燃了支烟,口里谈论起某一个湾区项目,政府建设规划是预备招徕四家巨头承接,分别对应商业、住宅、会展、文旅……
周和音接满水再回来,手冲壶坐上电在烧,她不声不响地把一个烟灰盘搁到了他们的桌上。
傅雨旸谈事或参会的自觉,指上夹烟的手,下意识地在桌面上叩了叩,表示感谢。等到他回味过来身边人不是助手不是侍者,他才偏头过来看一眼她,“谢谢。”
周和音趁着他说话的工夫,回答刚才和许先生说一半的下文,“大师傅热菜来不及烧,如果你们需要冷菜的话,可以叫几个。”
“他们已经喝过酒了,不给他们喝了。”傅雨旸这话说的孩子气,周和音眨巴眨巴眼,是在领悟他话到底是真是假。
“会煮螃蟹嘛?”傅雨旸干脆侧身过来,手里的烟搁在烟灰盘上,话问得有些小瞧人但又有必要的存疑。
周和音撇撇嘴,“这也没什么难度吧。”
某人:“哦。那就劳烦周小姐了,我们只要十只,剩下的,算是给周小姐的代工费吧。”
那篓子蟹就在门口,目测也得三四十只,今年的大闸蟹不便宜,个头大的,掉下来就百来块一只。
许抒诚看在眼里,了然心里。合着您来送节礼的呀。
周和音听傅雨旸的话,一半听去一半不上心,“螃蟹我可以帮你们煮,剩下的我不要。”
“……”某人无声地看着她。
“太多了。傅先生还是拿回去吧。”
许抒诚没忍住,噗嗤笑出声。对,这才对,让他拿回去,让傅雨旸拿回去!
多新鲜啊,傅雨旸怕是活了这么多年,头一次冲女人“献殷勤”给退回来的。
某人把许抒诚的笑当耳旁风,随意一记眼刀飞过来,任由主家意愿罢,“待会再说,周小姐就先帮我们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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