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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芙看他饮这酒,颇有些喜爱。便问道:“这酒叫什么,好喝吗?”
    苍白的手轻晃酒杯,琥珀色的平面,波光粼粼,倒映人影,酒香四散。
    江芙觉得自己多问了句,凭借这成色,这香气,哪里会不好喝。更何况冥王喝得酒,必定是酒中极品。
    “此为回春。”他又道,“又名三杯醉。”能感知春夏冬,三杯后必定沉醉。凡人喝一杯,就会睡去一生。
    “殿下喝了几杯?”
    “已是第四杯。”
    江芙疑惑,那也不准啊。这位冥君看着并未醉。
    当她再望去,对面的神尊一手执玩空酒杯,一手抚额。双眸轻阖,苍白的面拂染红霞。
    江芙心情复杂,估计这位冥君三杯已醉。因为文明酒品,所以才对自己突如其来的好。
    她起身唤道:“殿下,殿下……冥君?”
    榕树外,雪花寂静地飘落,只有偶尔会斜飞入内。仿佛,纷纷扰扰间,唯这一几寸之地清净无忧。
    冥王的顺手之恩,使自己踏上仙途。她也不好怠慢他,于是将自己的外披搭在他身上。
    一切幻化的东西,眼真实假。是没有温度的。所以江芙把自己真实的衣物,赠予冥王。好在外衣月白色,又无妆饰刺绣,男女都可用。
    她轻手轻脚,小心翼翼,却还是触碰到了衣领。
    心跳如鼓,手心微微出汗,明明是做好事,却让江芙极其不自在。
    她又唤道:“殿下,您真的醉了?”
    一声声“殿下”,让冥王走回很久以前。
    在成为冥殿的君王之前,他是一位小国的王子,剑术高超,勇敢而仁慈。
    他挥剑斩杀了很多贪官、恶官、恶吏,救了很多受欺压的百姓。威名赫赫。
    智者却认为他愚蠢、暴戾。
    有一次没有达到一部分百姓的要求,几经曲折,不知为何,他们造反了。
    他想过自己会死那些龌龊的人手里,却没想到自己死在了柔弱的人手里。
    他死后冤魂不散,几次天劫都扛下来。千年修行间,杀了许多作恶的妖魔鬼怪。最终被天授予执掌阴间的权柄。
    千年的时间,他熟知了众生心性。忆起以往,不过一笑。
    前几日,闲翻人间的野史杂书,里面有则他的记载。
    写书者,赞他古今少有的圣者,勇猛而克制,威仪不失仁爱。惜他被仇家构陷,百姓误会他,死于非命。
    那场混战里,他以防御为主,不伤子民之身。未想被贼人从身后刺死。
    很久以后内乱平复,百姓为他建庙祭祀。
    他剑从一而终,不染尘埃。
    只是,那以后,他不用剑。
    寒夜里,鸡鸣戚戚。他饮回春,本该身体侵寒,却未想周身有了暖意。
    江芙倚着树干,也昏昏睡着。虽是下雪阴寒,但筑基了她不再畏热惧冷。
    身体能冬暖夏凉,不受天气衣物影响。还像正常人般穿着,不过是为了更好融入人群。
    冥王睁开双眼,揉着眉头,心想自己失态了。
    江芙在潮汕替他办事,他就多关注了她几分。
    她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小姑娘。
    走到这一步着实不易。
    他心血来潮的怜爱,现在回想起来倒是啼笑皆非。
    他指尖上指,雪收云散。岭南本无雪,何须画蛇添足。
    他转身离开。
    等江芙醒来时,耳边是两小姑娘和老婆婆的惊呼。
    “姑娘呀,你怎么睡在外头。”老妇人心疼不已。
    最小的姑娘扑闪着眼睛,道:“姐姐时盖着衣服在树下睡觉。下次,我也要和姐姐一块睡。”
    江芙捏着衣角,望着湛蓝的天,还挂着太阳,积雪已然融化了。大部分地方,已经没了雪。
    老妇人感慨道:“这雪来得突然,去的也突然。都还没看够呢。”
    江芙笑笑,没有说话。她现在忧心卢秀生的奏折。
    也正如他们所想,那封奏折一月后到达京城,被通政司的官员撂在一边。都不好意思递到内阁里去。
    最后只是掺在不重要的文件里。但因内容,还是被审阅的官员议论。
    内阁里的几个阁老,少不得细细看一看。
    高阁老重重将奏本扔下,胡子翘起,厌烦的说:“这个卢秀生被贬到荒蛮之地,还不死心。还要呕厌我等。”
    另一人附和:“对啊,简直荒谬。通篇三分之一将女人,有辱斯文。”
    “唉,圣上就是对他太宽厚了,哪里用得着贬,直接罢官成白身。我们也不必看他蹦跶了……”
    几人不论是真话还是假话,都统一表达对卢秀生的敌视,站队绝不含糊。
    而首辅江松,众人讨好的对象,冷静地坐在圈椅上喝茶。
    地上的银丝炭烧得火旺。“呲呲”的发响。他仰头问:“丁家那群女眷还在牢里吗?”
    “还在呢。天冷地寒的,粮草运输都是个问题,更别管那些人了。”
    他抚摸指腹的扳指,道:“终究是些弱质女流。”
    江松的话刚落,次辅高大人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于是高阁老捋捋胡子,道:“部堂说的对,终究是些女子,到前线也无用。仗都没打胜,还有脸去想那些东西吗?”
    “岭南缺女子,溺女婴,也是事实。就让这些犯妇去潮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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