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书看着,跟人一般大的观音。他又憋不住了,纳闷道:“那鱼篮观音是怎么教化民众的。”
卢秀生抚额,他真觉得自家侍从该多读书了。
江芙对树上的小女孩招手:“你给哥哥讲讲好吗?”
小姑娘点点头。
封书有了些羞意。
细声细气的声音响起:“陕西金沙滩的民众不思正道,作恶多端,风气恶劣。菩萨感怀,遂化作美丽女子,提篮卖鱼。众人被她容貌吸引,纷纷爱慕围观。”
“女子说,一晚上后,能诵佛经《普门品》,她愿嫁之。一夜过去,有二十人能背。一女不能嫁多夫。”小女孩继续道,“遂又说,能背《金刚经》的,她愿嫁之。有十人能达;最后菩萨说,能背《法华经》的,她愿嫁之。这回唯有一马姓男子做到了。”
封书睁大眼睛:“啊!观音娘娘嫁给姓马的那小子了?”
卢秀生咳嗽了一声:“无礼。”
他接着道:“观音大士身为出家人,不能按世俗嫁人。又不可失信于人。所以二人成亲那晚,鱼篮女化作枯骨。观音给予金沙滩百姓警示,从此本地风气朗正。许多人都向佛念经,乐善好施了。”
封书点点头:“原来如此。我就说,观音娘娘怎么屈嫁凡夫俗子了。”
江芙摸摸小女孩小角髻,对卢秀生浅浅笑道:“大人现在面临的,不就是当时观音大士面临的。”
卢秀生不由恍然,金沙滩的百姓风气不正,恃强凌弱,斗狠逞强。而他现在所处的潮汕,又何尝不是?官欺民,富欺贫。百姓溺女,盗寇流氓肆意。
他闻弦知雅意:“姑娘的意思是教化本地百姓,向佛向善吗?”
江芙点点头:“南方百姓崇信鬼神,多有祭祀,甚至家家户户供奉神怪。如此混杂,便有人趁机撒播邪门邪道,那还不如统一信佛。”
“此为我朝大教之一,当世高僧皆是品节高尚。不仅统正防患小人,还可令百姓向善。”
她虽然修习道家术法,承接道统,但是不得不承认,佛家的宣传工作比道家做得好。
大部分的人更信佛家学说。
就比如什么六道轮回,前世今生,因缘际会。
卢秀生凝眉思索。
江芙请他入室坐下,给他泡了一杯大红袍。热气腾腾,水雾缭绕。
隔着水雾,女子眉眼化作春山,他感叹道:“姑娘真是聪慧,不输男儿。”
江芙浅浅一笑,继而道:“卢大人处理了那生员的案子,想必对此地已有了解。”
“不知你准备如何做下去?”
卢秀生搭在桌子上的手,轻轻敲击。封书被小女孩拉着,在院子里跳绳。
一个成年的汉子,没有恼火,反而玩得津津有味。
只是室内,他的主人可没有这么悠闲。
潮汕的情况,积弊众多。他是管还是不管,若是管,又该怎么管。这都是问题。
不过卢秀生并未失去热忱,他灵魂仍旧年轻,仍旧向前。
他一定要做什么。看见不平,当是鸣不平,管不平。
他摩挲着,用请教的口吻:“姑娘如此,想是有高人指点。也请给在下说上一二。”
江芙轻轻一叹,那叹不是悲伤,也不是唏嘘,只是感慨。
卢秀生到底不同当初了,不是上来就横冲直撞了。
也许这些官场的磨练,也许冒大不韪弹劾座师,这些影响了他,淬炼了他。
她道:“光是向佛自然是不能解决潮汕之困局。我觉得其根本困境之一,在于人口的锐减和流失。这隐有暴动之嫌了。”
因着本地萧杀的风气,疼爱女儿的有钱的都纷纷搬走离乡,宁愿舍弃宗本,另创局面。
剩下的民众,自然是更不喜女婴,嫌弃养了白养。从而导致性别比例失衡,又抢掠或者花大价钱买女子。形成恶性循环。
现在尚且平静的水面,总有一天会沸腾爆发。
卢秀生点点头:“说句有违圣贤教导的。若是在下有万贯家财,愿散尽给百姓们,让他们有能力娶外地女子。”
江芙道:“可是大人没有,而且附近女子皆是畏惧潮汕人。爱惜女儿的,便是出钱也不会嫁。”
卢秀生羞愧:“我自是能理解他们心情,刚才话语确实孟浪了。”
以买卖论女儿婚事,许多人家还是以此为耻辱的。
江芙道:“我这里确实有一个办法,可以破局。”
“就不知大人可敢吗?”
卢秀生闻言,拱手正北,肃声道:“若不违律例道德,在下万死也敢。”
“姑娘不必多虑,请直述。”
第95章
◎纵使是南方的天气,也已经冷起来。茶杯里的茶,很快就凉了。江芙抬手,又为卢秀生续了半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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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使是南方的天气,也已经冷起来。茶杯里的茶,很快就凉了。江芙抬手,又为卢秀生续了半杯。
纤细的流水声,让人跟着沉静起来。
白衣女郎,眉宇氤氲雾气,她的声音很清很冷静,令人专注。内容却惊心动魄:“前兵部侍郎宁原,在东抵抗外敌。九月中了瓦剌人埋伏,投敌叛变。其家被抄,男子刺配充军,女子为妓。”
卢秀生惊讶,这位年轻的姑娘,不是朝廷命官,也不身处京都。却对朝廷军密了如指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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