颠覆了江芙开始的认知。
“道家讲无为,儒家讲尽事在人为,佛家讲因果。”狻猊鎏金铜炉腾升淡淡香烟,袅袅穿帘而出,似不受空间阻隔。
“无为,凡事顺其自然;事在人为,当是尽人事听天命;因果,种因得过,譬如今日,诸位檀越来听我的佛课,我们每个之间都有因,至于果,日后便可知……”
怪不得吴氏兄妹说他精通三道,确实不虚此名。
江芙也有些疑惑,一个和尚讲三家之学,燃兰麝之香。
实为不同寻常。她脑海里不由想,这种配置,好像在小说里都是淫……僧。江芙忙摇摇头,不能胡思乱想。
正东方位传来沉浑的钟声,已近夕阳。
红霞挥洒,余辉为所有的木质镀金。竹帘内的人合拢经卷,他慢慢道:“十日之讲已闭,多谢各位檀越赏临。”
为男香客讲了五日,为女香客讲了五日。
一直安静文雅的姑娘们,瞬间议论纷纷。
“哎呀,我们正好赶在末尾之日了。”
“我才第一次来,早知就没了。”
“……”
忽然一道女音扬声道:“净明师父,十日之期未到。”
女生清扬悦耳,婉转明媚。正是江芙她们身旁的郑如芳发出。
此刻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
江芙在她旁边,更好地看到她此时的状态。她手微微握住,颤抖着,是因为紧张?
白纱帷帽撩起一角,显露郑如芳嫣红的唇。
她起身像前行礼,道:“师父,您每日讲佛两个时辰。上一时辰,下一时辰。而首日您只给我们讲了下一时辰。”
江芙与吴蓁皆是有些惊讶。郑如芳平日婉柔谦让,行事上并不殊异常人,是个循规蹈矩的女子。今日她倒展现了非同往日的果决。
贵女平素待在深闺,好不容易可以出来赏景听课。
大觉寺风景甚好,她们想借听课之名,多游览一番。
再说净明师父讲得好,也确实引得人想听。
竹帘内白衣微动,净明道双手合十:“好,便了结这因果。”
“八月二十日,巳时初,吾讲会讲最后一堂佛课。”
等众女香客散后,从竹帘里站出位缁衣僧人,他眸有深意,望向门口处,说了声:“罪过。”
她们一起出来。在回去的路上,郑如芳都较为沉默。江芙与吴蓁都以为,她是为方才的当众说话尴尬。
于是吴蓁便多与她交谈,解除她的羞赧。
红霞丝丝缕缕,映在她白纱帷帽上。风拂过,露出郑如芳美丽的容貌。
江芙目送她上马车,沉思问道:“蓁姐姐,如芳最近是有什么难事,我看她心事重重。”
所以才听佛寄托愁思。
吴蓁回忆最近发生的事,道:“七月有盂兰盆节,八月有中秋。各府都忙碌起来,我们这些闺阁小姐也要随父母上香抄写经书,来学堂的日子并不多。“
“我也不便知她的事。”
江芙长叹:“不止今年,恐怕日后我们也聚多离少……”
她凝视面前的少女,古人诗词“婷婷袅袅十三余”。
在古代,她们到了议亲的年纪。各家父母会对女儿进行教养,以备她们成为合适的主母。
等她们成亲后,管理内宅,抚育子女。
从现在开始,她们相见的机会便不多了。
那双美丽婉秀的眸子望向江芙。
吴蓁举步折回寻兄长,又顿住,妙目流转,似有无限情意,又似蜻蜓点水般情淡。她道:“芙儿,我不喜欢你一点。”
“蓁姐姐赐教,我错在哪一点。”江芙掩嘴笑侃,“我定要改掉,不能惹了姐姐不快。”
吴蓁抚过微乱的鬓发,她感叹:“你将世间事想得太透,不好,不好。”
江芙眨眼:“蓁姐姐是教我,看破不要说破。”
吴蓁抿唇一笑,将自己方才感慨抛却。虽说尘世中,想得太透彻的人不少都出家当道士、和尚的,但江芙身为国公府的小姐,是不可能会做如此荒唐的事。
八月十五,昼。
江府进进出出,不少人。金银古玩,绫罗绸缎,别致玩意,似流水不要钱般淌进来。
在深宅后院的江芙,看着弟弟写字。江元七岁了,生得粉雕玉琢,跟女孩子似的秀气。
他被母亲罚抄写李密的《陈情表》,委委屈屈得下笔,令人怜惜极了。
放在现代,不过是一二年纪的小学生,哪里要抄这么深奥的文章。
江芙刮刮他长睫毛,晶莹的泪珠化在她指尖。
“好呀,别哭,姐姐帮你写。”
江元睁大眼睛,欣喜若狂,过了几秒后,又有些不确定:“可是姐姐你的字和我不一样。”
“姐姐,可以模仿你的字迹呀。”超出课业之外的作业,江芙觉得没必要做太多,过于逼迫孩子,只会让他对学习起逆反心理。
江元双眼亮晶晶:“姐姐真好。”
江芙刚和弟弟换了位置,执笔落纸时,便有丫鬟通报说高妈妈来了。
高妈妈是老太太房里的管家,一生为其操持,陪老太太度过了许多风雨,深受老太太倚重。在英国公府相当于半个老太君了,江芙也不敢怠慢她。
赶快让小丫鬟清茶,她抓了把钱塞进荷包里。
待高妈妈进来后,便递给她:“人月两团圆,妈妈拿去喝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