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麻烦……我还要去找傅禹,他借书给我。”
原来这才是重点。
路温纶若无其事地说:“那随便你吧,我以为你怕一个人挤公交。”
简觅夏暗自抠了下手机边缘,“唐钰到底跟你说什么了啊,我没那么怂好吧,只是被——”
“没有只是,这叫性骚扰。”路温纶淡然地说。
“那你们……”以为那天的场景是那么不真切,实际他们的暴力历历在目。简觅夏终于问,“为什么你们还和那个人一起玩?”
路温纶皱眉,“谁跟他玩了,他帮我们跑腿而已。”
简觅夏想了想,组织语言,“他对我做了不好的事情,可是他已经道歉了,你们……”
关键时刻表达能力如此糟糕,简觅夏想把自己塞进车座椅底下。
路温纶却是会了意,他很奇怪她竟然有为周绍辉说话的倾向。
沉默片刻,他说:“DND你知道吧,《龙与地下城》,DND衍生出来九大阵营,你完全就是‘混乱中立’的写照,说到底你想要的公允是什么你也搞不清楚,你就是任性地想要大家都好。但从来没有这种事。”
简觅夏说:“一码事归一码事,现在我们做的就是对的吗?”
大概因为她说的“我们”而不是“你们”,路温纶心情好了一点。
“规矩就是这样。”
“谁定的规矩,你定的?”
路温纶扯出一个笑,忽然有点成熟,“你相信老师讲的屁话?你知道吴沛为什么对我妈那么殷勤么。”
简觅夏知道,路萍阿姨不止和校领导熟,在教育局也有朋友。她转学借读的事儿就是这么才迅速办妥的。
简觅夏透过后视镜看司机叔叔。他目视前方,充耳不闻。
心头累积的“俄罗斯方块”一下消融了,变成更加真实具体的小山,用钞票垒起的。
他们是如此不同,虽然早就明白。但他们是如此不同。
*
到了学校,路温纶和简觅夏一起下车。她去女生宿舍楼,他没有,站在树荫下玩手机。
鬼知道他是来干嘛的,总不至于会花时间陪她。
简觅夏把画交给了部长,部长请她喝旺仔,出来看见路温纶还站在树荫下,她有点歉意,觉得该给他带瓶饮料。
“你不是来找人吗?”
路温纶有点不耐烦,简觅夏猜,他要找的人不想见他。
“傅禹在对门医院,你不用等我的。”
“那你自己回去?”路温纶双手揣牛仔裤兜,浑不在意似的。
“嗯。”
路温纶看了简觅夏一眼,转身出校门,上车。
简觅夏看着车驶远,过马路去医院。
傅禹爸爸是外科医生,妈妈是医院所属大学的研究员。简觅夏也是才知道的。
她传消息给“布宜诺斯艾利斯”:我到啦
没一会儿,傅禹出来了。他问她去过附近公园没,她说没有,他便带她去,“那边有家杂酱面特好吃。”
“我吃过一次,小时候夏令营,有点忘记了,反正觉得味道很怪。”
“你来过啊。”
简觅夏笑,“对啊。”
傅禹父母都不是本地人,因为人才引进等落户政策,上了北京户口。傅禹说,他们很严格,他分到平行班,他妈当时差点崩溃。
简觅夏顿觉找到了知音,期中考试成绩,她还没有告诉妈妈。她怕妈妈失望。
“他们让你考清华还是考北大?”傅禹问。
“我妈倒没这么想,但我其实不太明白,你懂吗,不太明白她要我干什么。”
“她只是强加你要学这样那样?”
“反正希望我有出息。”
“我爸妈……可能希望我继承他们,继续突破,阶级壁垒。”
简觅夏又是一惊,“你们怎么都这么现实。”
“什么?”
“没什么……那我妈妈说不定也是这么想的,只是没太明确。”
“你有没有听老师说过,好好学习将来才能找好工作,有同学会问然后呢,老师就说赚钱。你说他们是不是揣着糊涂装明白,知识改变命运这种口号谁听得进去。他们应该直接告诉我们,权力是知识的权力。”
傅禹推了推镜框,说:“福柯说的,一个法国哲学家。”
简觅夏有点称叹,“你看哲学?”
“没有,我妈训我的时候这么说。”傅禹笑了,漾起酒窝。
他们在离公园不远的小巷吃了杂酱面。店很小,还有点破,但味道很好,简觅夏吃得糊了一嘴,傅禹从纸盒里扯出餐巾纸,给她揩。
两个人看着彼此,一下愣了。
傅禹松了手,简觅夏默默擦嘴。然后她起身叫老板娘结账。
傅禹抢先去埋单,说他叫她出来的,得他请。
“走吧。”傅禹体贴地提起简觅夏的画筒,等她背上Nike网面小包,一起往公园走去。
傅禹很高,皮肤是阳光晒过的麦色,这个年纪女孩们更喜欢白净的像偶像一样的男孩,但傅禹狗狗一般的眼睛和酒窝实在特别,女孩们私下都说傅禹像少女漫画里的王子。
如果道明寺有花泽类一样柔软的内心,或许就是傅禹这样子的。
“书……”简觅夏说。
傅禹好似这才想起一般,从包里拿出两本书,杏色的,书封上小字写着《台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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