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青春期开始,戚斯年就希望有朝一日可以嫁给他,现在过了多少年?
他算不清。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少年。10年?20年?还是30年?自己多大了?是不是已经满头白发,满脸皱纹了?
一滴眼泪落在他的额头,全基地最凶的人哭了。
戚斯年笑了笑,好吧,就算现在自己已经100岁也值得了。
“你怎么……走那么久?”他闭着眼睛说,时间观念和记忆还没完全归正。
秦清将脸压在爱人的发丝里哽咽,贪恋地听着他的呼吸声和话音。
“养孩子真的……好难啊,我没你不行。”戚斯年摸着他的脸和耳朵,搂紧了他的脖子。
秦清大口喘着气,点了点头。“戚戚很难带,我来。”
“丝袜也……撕破了。”戚斯年想到哪里就说哪里,精神丝末梢穿透了他的皮肤,重新回到秦清身上。
“还有新的。”秦清麻木的双臂终于可以发力,托起了戚斯年的后颈,在他额头落下一个亲吻。
戚斯年闭着眼睛笑了笑,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那么害羞,真可爱。
戚斯年的醒来是整个工事的大事,戚桦少有这样失态,走进儿子的卧室时忘记了敲门,推门而入。曾经只能躺好熟睡的儿子正坐在床边上,衬衫被他的肩胛骨顶起两片凸出。
而自己一直不看好的那个粗野的哨兵,正蹲着帮他按摩脚踝。
戚斯年转过头,看向了戚桦,他太久没走路,两条腿酸得发疼,也无法发力。
“你醒了。”戚桦站了一会儿,他并不是一个惯于流露父爱的人,装作镇定地走了过去。秦清知道他一直没同意他们的恋情,只好起身到旁边去,戚桦两步走到戚斯年的面前,身板挺直地坐在他旁边。
“感觉怎么样?哪里不舒服?”戚桦是医生,但是他从没处理过儿子这样的病例,每一秒都提心吊胆。
现在提心吊胆的日子终于完结。
“有。”戚斯年鼻子发酸,秦清说现在的自己已经40岁出头了,可是靠在父亲的肩膀上还是忍不住流泪,“他们逼我打仗,还总是逼我结婚……”
“好了,好了,现在他们都没了。”戚桦的表情出现一丝松动,儿子的委屈深刺在他心头,“都结束了。”
“嗯。”戚斯年擦了下鼻子,现在终于想到了自己的年龄,所以不能轻易哭泣,“父亲,我好想您……”
“我也很想你们。”戚桦搂住他的肩膀,热狂的幸福促使他问了一个非常愚蠢的问题,一个根本不该是医生问的问题,“要不要吃苹果?”
戚斯年果不其然摇摇头,他这些年进食液体,恢复正常饮食恐怕需要好一段时间。“我想去看看戚戚。”
戚桦原本想要阻拦,儿子刚醒需要的是休息,可是如果不让他们父子相见恐怕他也不踏实。于是他看了秦清一眼,秦清立刻将戚斯年横抱起来,戚斯年的手习惯性地搭上了他的肩头。
唉,这个不争气的儿子啊……戚桦无奈地笑了笑。
戚洲那屋的温度比较高,张小苗正在帮他擦脸。王霸站在旁边逗螃蟹,被忽然进来的这一帮人吓了一跳。
“就是他。”秦清将戚斯年抱到床边,但是却看向王霸,“他是新联盟的B级哨兵,戚戚就在他的图景里沉睡。”
戚斯年迫不及待地伸出手,勉强坐在床边,他和王霸说了一声“谢谢”,然后眼神就再也无法从儿子的面颊挪开。
自己不在的这些年,他一定吃了不少苦。被人当作武器使用,脊椎骨都断掉了。现在又被拆掉了精神壁。
“斯年,你现在……”戚桦想要拦住他,“你刚刚苏醒,不能使用太多精神力。”
但是谁也拦不住戚斯年的心意,他的精神丝已经穿透了儿子的后颈,意识进入戚洲的图景。
毫无阻隔,很顺利就进来了,戚斯年的鼻梁再一次发酸,他错过了儿子的觉醒和成年。不知道这是不是某种宿命,他想让儿子当一个普通人,只要他不觉醒,高层就有可能放过他,可是偏偏也是一个向导。
S级向导的精神壁应当固如壁垒,可是现在……这里犹如一座城门大开的废墟。图景当中被烧得一干二净,他甚至看不出那些焦黑的东西都是什么。
精神丝开始发力,戚斯年强忍悲痛,首先将保护壁重新修建。他的精神体也进来了,可是却感受不到戚洲精神体的意识。
头顶乌云不散,最远处的雪峰仿佛发生过一场剧烈的雪崩,并且还有可能再次发动第二场。
数不清的精神丝在戚洲身上降落,这一次是来自于他父亲的力量。
全部都被拆掉了,戚斯年再一次不由地落下热泪,他偶尔也幻想过,儿子将来长大了是什么样子。时光飞逝,儿子真的长大了,躺在面前一动不动。他和自己很像,小时候就有很多人这样说了,可是也有不一样的地方,儿子听不见。
他听不到自己叫他的声音。
精神丝再次构建起两个人的链接,如同当年那个小小的本子。戚斯年将想说的话都写在本子上,教他认字,他们用这种笨拙又无奈的方式交流,每次戚戚咿咿呀呀发出声音都让戚斯年感到惊喜。
他多想让儿子听到自己,他多想让儿子开口。但是又不想让他懂那么多,不需要懂这个世界的残酷,只需要理解爱和鲜花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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