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这一路,戚洲觉得又熟悉,又漫长。
上一次离开家时,自己正在发愁,不知道爸爸要把杨屿送到哪里去。现在再回去,自己已经没有了爸爸的庇护。
以前叫他戚戚的魏苍哥哥,开始叫他戚洲长官。
一路上,大家都看出戚洲心情不好,所以谁也没有开口说话。装甲车再一次驶入停车坪,等待上升,然后停在了久违的家门口。戚洲自己推开了车门,下了车,院子里的荆棘花还开着呢,可是再也没有人敞开怀抱,说一声“戚戚回来了”。
父亲的声音,自己从来没有听到过。
踏进家门,楼下的护卫队全体起立敬礼,不少都是熟面孔,但是也有新纳入的哨兵。戚洲在楼下看了一圈,也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他从来没觉得自己的家这么大,大到……找不到人。
绕了一圈,什么都没有,戚洲又照着楼梯去了,但是越往上,他越慢,似乎已经知道楼上也没人,那个房间会是空着的。
杨屿一直跟在他身后,陪着他到处找。
谁料一上楼,戚洲就见着一个人。“阿城?”
“你们回来了。”廉城还穿着哨兵的衣服,打扮成哨兵的模样,“魏苍和任飞尘说你们今天回来,他们不让我下楼,我把楼上打扫干净了……但是戚长官的房间我什么都没动,没动过。”
“你这几个月还好吗?”戚洲扑到了廉城的怀抱里,他身上总有蜂蜜的味道,“我爸爸……”
“我知道了,对不起……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但是,我会尽量去安慰你的。”廉城拍着戚洲的后背,全方位地搂住他,用自己的胸口去温暖他,“如果你觉得难过,你可以使用我,但是千万不要难过太久,戚长官一定希望你能早日振作。”
“他不会使用你。”杨屿打断了廉城的话,“这段时间家里没有人找麻烦吧?”
廉城想了想,如实汇报:“有过,可是护卫队不让那些人进来。后来迟澍长官的人来了,说这里要留给戚洲,然后就再也没有人找麻烦。”
“那就好,以后你就留在这里,不会有人发现。”杨屿说着走向了戚斯年的卧室,门推开了,里面的书桌后面却是空的。
以前戚斯年总是没日没夜地坐在那里,绘制着精密的地图。
戚洲抱了廉城一会儿才放开,缓慢走进了父亲的卧室。里面应该是每天都有人收拾,非常干净,干净到……马上就会有人回来住。他走到父亲的床前,试着坐一坐,小时候经常一起睡的,那时候,自己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危险。
枕头好像歪了,戚洲伸手调整了一下,手指却像触碰到硬物。他掀起来,发现在枕下藏着一个相框。
相框里的人……竟然是……
“这是谁?”杨屿也坐了过来,相框里的人穿着一身哨兵制服,叼着烟。
“是秦清叔叔。”戚洲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里发现照片,“秦清叔叔已经牺牲很多年了,连尸体都没找到。他是为了保护爸爸撤退才牺牲的……”
杨屿将相框拿过来,看了又看,只是觉得奇怪。就算戚斯年枕下要放照片也应该是戚洲的,怎么可能是这个哨兵?
忽然,他周围的景致在瞬息间改变,从戚斯年的卧室变成了一处教堂。戚洲运用强大的精神力将他拉入图景当中了。
这不是他第一次进来,两周前也来过一次。杨屿抬起头,白色的幼年金雕从教堂的横梁上飞过,落下了几羽白色的羽毛,教堂当中一点声响都没有,只有阳光和红玫瑰。
还有面前的戚洲。
“举,我只在这里和你说。”戚洲是绷不住了才叫杨屿进来,两个人面对面,穿着同样的制服,站在了十字架和耶稣雕像的面前,“我好想爸爸。可是我只在这里告诉你,到了外面,我就不会再说了,也不会哭。”
“我的部下会保护你。”杨屿召唤出自己的精神体,长大许多的幼狼坐在戚洲的腿边,抬着头,关注着戚洲的脸色。
戚洲也低头看了一眼它,眼皮再往上抬,眼圈却已经红了。这时太阳正升起,阳光穿透玻璃将红色、绿色、蓝色、橙色拼凑出的图案透射到他们的脸上,一颗透明的眼泪掉下来,戚洲踮起脚,嘴角碰到了杨屿的嘴角。两个人的脸立刻贴在一起,他的泪沾到了他的颧骨上。
杨屿的手穿过他的风衣,箍住戚洲的腰,同时缠住戚洲的还有他的精神丝。
“我们开战。”最后,戚洲的脸埋在杨屿的领口,他吸了吸鼻子,一个即将16岁的年轻向导,一颗塞满了仇恨和好战的野心,“杀光他们。”
“杀光他们。”杨屿回应着戚洲的情绪,脚下,小玫瑰发出了狼的叫声。
白色的金雕从他们头顶飞过,煽动的翅膀落下越来越多的羽毛,仿佛带动了一阵风。风从戚洲的精神图景当中吹出去,一直吹,在翅膀的带领下吹出了钢铁基地,吹出了金属城市。这阵由金雕卷起的风开始吹向沙漠,将烈日下的黄沙卷起一个一个的气旋,气旋内的沙粒从沙面卷到半空当中,再随着一阵风落下,落到了巨型坦克的顶端。
狂风暴来临的前兆又一次席卷沙漠,风沙瞬起。黑色的风暴云内部打着闪电,时而亮如白天,时而昏如夜晚。巨大的雷声正从地平线的方向挪移,似乎要将地壳掀动。
鹰唳穿风而来,随着沙面的震动惊空遏云般盘旋落下,展开了将近两米的翅膀,金黄色的钩爪最终落在了一个人的右臂上,它抖了抖翅膀,根本不将风暴云放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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