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让他……让他来高塔。”戚斯年气若悬丝,说一句话就要喘好久,雪白制服的胸襟全是鲜红的血滴,“让他……让他……”
“你不能死,你死了就没有人能保护他了。我还没有报仇,戚斯年你不能死,你死了我找谁报仇去!你不能死!你不能死!”杨屿仿佛亲眼见证他的体温在下降,整个人在怀里变僵硬,渐渐地,紧抓不放的那只手开始松开,慢慢往下滑。
“戚斯年!”杨屿吼出一声来,他怎么能就这么死了呢?他必然不能死。他身上是戚洲唯一的保护罩,也是自己活下去的最大目的,他不能就这么死了,他不能就这么死了!
“只要……只要……”可是戚斯年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他忽然笑了笑,像是回到了生命力最幸福的那段时光,“只要我有一个部下,部下还有部下,部下的部下,还有部下……”
杨屿已经发不出声音,全身上下比戚斯年还要僵硬,戚斯年的手从自己的手腕掉下去,掉在了金属的地板上。直到最后一刻,他胸前几十枚金色的勋章还在闪闪发亮。
杨屿听不到戚斯年的声音了。
戚斯年在他怀里不动了,死了。
他的仇,像是报完了。
害死自己父母的人在自己的怀里有了结局,永远不可能死的戚斯年没了动静。杨屿愣了好一会儿才站起来,放开戚斯年,怀里的温度还在,可是人已经不动。不可能,这不可能,他摇了摇头,手上全是戚斯年最后流出来的血。
他说精神体被新联盟抓住了,回不来了。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的,杨屿看着满手的血,机械性地走出房间。周围又变成了那片金碧辉煌,还有一阵脚步声。
“我爸爸呢!”戚洲刚刚已经苏醒,不顾任飞尘的反对冲了进来,但马上就看到了杨屿手上、身上的血,“我爸爸呢!”
杨屿茫然地抬起头,不知道该怎么和戚洲说,说什么?戚斯年不可能死的啊,他怎么能死呢?
正想着,几个侍从进入了他刚刚进过的房间,用一副担架抬出了一个人来。人的身上盖着一块白布,但马上白布就血迹斑斑。他们走过杨屿和戚洲的身旁,就在这时,担架上滑下了一只手。
那只手上,还戴着白色的手套。
“爸爸!”戚洲从杨屿的反应和手套推断出担架上的人是谁,狂奔着要追过去,却被杨屿一把抱住,“放开我,杨举你放开我!我要找爸爸!爸爸!”
“别去!”杨屿紧紧勒着戚洲的腰,戚洲挣扎得太过激烈好几次双脚离地,他两只眼睛却很空洞,紧紧盯着抬走戚斯年的人,“别去了!”
“我要找爸爸!你放开我!”戚洲忽然弯下腰在杨屿的手背上咬了一口,杨屿吃痛地放开,戚洲立刻朝前跑去,但马上又被杨屿抓住,“放开!你放开我!”
他的两只手朝前伸着,要去抓生命里最重要最值得依靠的人,可是却怎么都够不到了。哪怕他再怎么扑腾都够不到了。爸爸说战胜归来就送杨屿走的,他说他永远不会输,可是现在他就这样被人抬走了。
“放开我!”戚洲短暂地停了几秒又向前挣扎,直到一个人出现在他面前。
“你就是戚斯年的儿子?”齐凯泽停在了戚洲前面,“你父亲的事情,我们深表遗憾,我们会给他一个最为体面最为隆重的葬礼,送这位基地最伟大的巡航向导离开。”
戚洲抬起头,两道透明的泪水在面颊上流淌,两只手又开始去掐杨屿的手腕;“他没死!我爸爸不可能死!我要去找他!放开我!”
“他的牺牲是为了野军伟大的胜利,新联盟已经宣战,我们面临着一个两难的局面。”齐凯泽看着这张很像戚斯年的脸蛋,“是休战,还是开战?”
那些抬着担架的人就在这时转了个弯,完全消失不见了,等到他们消失戚洲的力气也慢慢撤走,傻了一样站在杨屿的怀里,但是眼睛仍旧盯着前方。
杨屿不敢放手,可是忽如其来的刺痛让他意识不清,眼睛都要睁不开,仿佛有什么东西,有几百万根针,在往他的精神图景当中钻。
“开战。”戚洲忽然哭出了巨大的声音,他压抑了两天的痛苦全部糅在声音当中,朝着父亲消失的方向大喊,“开战!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杀了他们!开战!开战!”
开战,杀了他们,开战,杀了他们……无数根针瞬间刺透了杨屿的精神壁,将这层坚不可摧的牢靠壁垒穿得支离破碎,杨屿瞬间放开了戚洲的腰,双手捂住眼睛。等到他再将手拿下来时,双眼已经变得全黑,犹如再也照不亮的黑夜。一股巨大的能量在他体内汇集。
戚斯年给他铸造的几年不会破裂的精神壁,被戚洲的情绪击破了。
成千上万的情绪冲进向导的大脑,杨屿弯着腰,数以亿计的精神丝冲出身体,犹如两片巨大翅膀,翅膀张开后变成了一张无形的网,开始接收、筛选、过滤周遭的情绪,可马上,这些原本柔软无害的丝就变成了伤人的利器。它们有生命地、有选择性地爬行,张开了所有的鳞片。
黑着眼睛的杨屿抬起了头,任凭精神丝沿着金色的大厅疯狂流窜,猛然间穿透了几个哨兵的身体和他们的精神壁。
有些人开始倒下了,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开战!开战!”戚洲还不知道身后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头疼欲裂,忽然间他的两只眼睛也变黑了,头疼到捂住了太阳穴,又猛地看向了天花板,“杀了他们!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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