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戚洲发出一声着急的叫声,听上去又像叹气。这样捧脸脸的方式他以前也见过,有一次自己在车里睡着了,看到秦清叔叔也这样捧爸爸的脸脸,但是肯定没有杨屿现在这么使劲。
“是不是看不懂我说的话?”杨屿讲话的时候将嘴巴对准戚洲,轻而易举将他的脸揉红。真想不到,在军校高层和指导员面前呼风唤雨的戚洲,基地第二大向导疼爱的儿子,在自己的手里这么听话。可以随便揉搓他的小脸,还可以把他的小手塞在自己的兜里。
他的小手总是那么热,有时候还会出汗。不知不觉间,杨屿竟然笑了一下。
戚洲只顾得看杨屿的笑容了。
这时他第二次看到杨屿的笑,但是并不知道杨屿在想什么。脸上的肉被他捏来捏去,戚洲都怕自己的脸蛋被捏变形,可是杨屿的笑容又让他不舍得转开眼神,明明是那么凶的一个人,笑起来又让人觉得暖。
“我知道你现在看不懂,但是总有一天你要学会看懂。”杨屿继续说,也不管戚洲明不明白,“看我的嘴巴。”
戚洲虽然听不懂,但是这个角度他只能看杨屿的嘴巴。于是他的手不再乱动,不再要本子,而是探向杨屿的后脑勺,想要去摘这个面罩,好好地看一看。
“不能摘,这个需要钥匙。”杨屿慢慢地说,“现在我要开始教你了,钥匙,跟我念。”
“料……料……”戚洲盯着他的嘴,还想去摘。
“不能摘,而是不是料,是钥。”杨屿想不出该如何纠正他,“舌头不碰着上面,碰着上面就是料,不碰就是钥。”
戚洲的手被抓回来,摸不到后脑勺,他就摸杨屿的喉结。那里面一震动,他心里就觉得踏实。
“你就知道摸我,摸你自己!”杨屿将他的手拽住,压在戚洲的喉咙上,“自己摸自己,钥匙,跟我读。”
不让碰了,戚洲撅起了嘴巴,但还是认真学了。“料……只。”
“什么料只,钥匙。”杨屿忽然被他逗笑了,可能是戚洲噘嘴的模样特别有意思,但只和匙的发音纠正太难,他只能把手指伸进戚洲的嘴巴里。
戚洲的舌头又软又滑,根本抓不住,他从不知道摆放细节,还不如刚刚学习说话的小孩子呢,杨屿一边发音一边找感觉,既然没法用语言讲明白两个字的区别,他就用手。
自己嘴里也在不断重复两个字,要想教戚洲说话,首先自己要找到发音区别。“气不要发这么实,是虚的,你得让气体滑过舌头才能说出来……不是这样,再来。”
戚洲目不转睛地看着杨屿的嘴,第一次,有人如此细致地教自己说话。他还是听不到,可是舌头可以感觉到,杨屿的指尖在舌头上滑来滑去就是在给自己指地方。现在他知道震动的意义,要自己掌握了这种震动,将来一定可以说出正确的声音。
“料……料,料!”但他无法控制气流,也控制不了音量,到最后有点急了。这个急法就和小时候刚刚明白自己是小聋人的时候差不多。他用力地咬字,像是在咬空气,可是找不到标准,无从判断是否说对。气流好像在嘴巴里乱窜,震动有时在牙齿附近,有时又在舌尖。
念着念着,戚洲的脸就开始往旁边偏了,目光也不再注视杨屿,从杨屿的脸上滑过。
眼睛里,都是想要逃离现状的心虚。
于是他的专注度很快散开,刚才那几分钟的热情随着念不对的沮丧感烟消云散。嘴巴不好好张开了,脸也左右地摆动,用身体的排斥反应去反抗现实。
“你别动!”可是杨屿并没有给他逃走的机会,用两只手将他的脸摆正,“还没学会说话,你不许走。”
戚洲没跑成,又回到刚才的状态,可是心里的焦躁又多了几分。嘴巴勉勉强强地张开,含着杨屿一根手指,杨屿不停地摆弄他的牙,弄得他好难受。
“啵,啵要。”他含糊地拒绝,开始推人了。
力气还挺大,差点儿给杨屿推开。但是杨屿马上又扑过来,重新掰开他的嘴。这时,戚洲的烦躁变成了意义明确的反抗,不仅用小手推,还开始用脚踹杨屿的膝盖。
可是杨屿的力气好大啊,怎么都挣脱不开,戚洲原本试图说话的嘴开始闭住,他放弃了对气息的掌控,试图重新回到以前的发音方式。
以前的发音方式多好啊,再也不用做无用功,反正怎么念都念不对,泪水被逼出来的一刻,戚洲的嘴忽然被杨屿捂住了,但是他马上又开始闹腾,张开嘴巴,狠狠地咬住了杨屿的指尖。
刚刚还在帮自己确定发音方式的手指,被狠狠咬住了。
“嘶!”杨屿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小聋人他竟然咬人!
戚洲被吓得松开嘴,可是已经晚了,杨屿的手指尖都被自己给咬红了。
“嘘,嘘,啵气,啵气。”他立刻抓住杨屿的手,用自己干净的袖口给他擦,还不断吹着气。他也不懂为什么要吹气,可是自己以前磕了碰了的,爸爸和秦清叔叔都会帮自己吹一吹。
吹完后,他看向了杨屿,两个人重新回到视线交流的方式,只是戚洲的脸上多了哭过的痕迹。
杨屿刚才捂得很用力,倒不是要把戚洲给捂死,而是害怕他的哭声引来戚斯年,或者那个讨人厌的魏苍。
他们要是发现自己在教戚洲说话,一定会阻拦,说不定还会把戚洲从自己身边抱走。杨屿皱着眉头,根本没想到戚洲这么容易哭,但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