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宴府,夜已深,无月的晚上,外头黑漆漆的一片,宴烽的书房灯火已经通明,伏案处理公文的宴烽还没有休息。
唐月璇经过通传之后进入宴烽的书房,一进来就跪下报告黎文漪的行程了。
“主子,黎小姐今日见了顾忱,属下跟随前往,在门外听不真切,依稀听到了些‘陵寝的石料’、‘到沣京’,以及主子跟传言不符的话。”
从唐月璇亲自前来而不是用信件传言,宴烽就料到发生了算是严重的事情了,顾忱,提供石料的商人也姓顾,是顾忱的亲戚?
安南侯一开始贪钱的时候,他确实知道,这是卫尉寺特意查过的,不是什么大事,但是若让黎家兄妹知道了,那他经营的君子形象就损失不少了,尤其是黎彦谦还因为安南侯受了重伤,如果让阿漪知道他隐瞒不说,难保她不会因为黎彦谦之前的受伤而迁怒于他。
“此重要之事,未及时汇报给本官,你自己去领罚,还有日后,顾忱再来见黎家小姐,要及时让我得知,谨慎打探他们的说话内容,一字不漏告诉于我,下次再办事不力,后果你是知道的。”
“是,属下领命。”
唐月璇退出去之后,宴烽就在思考怎么对付顾忱了,他早该听徐漠的话,把人给调走,也好过他在他婚事临近时,来给他找麻烦。
她应该会相信他的,即使不信,他也有办法让她相信他的,马上要得手的,怎么可能会任她飞走。
第三十八章
亲事临近,顾忱没了回信,黎文漪也不知道该放心还是担心,直至亲事前三天,顾忱终于来找她了。
顾忱面带倦容,语气里有些许颓丧之感,他避开黎文漪的视线,目光在黎文漪身后的唐月璇身上停留了一瞬,后低着头,看着桌上的茶水,低声道:“是我误会了宴少卿了,我叔父说曾经来询价的不是卫尉寺的人,是我记错了。”
顾忱将不甘心嚼碎了咽进肚子,权势的差距在这一刻格外的明显,他原本是看不上那些汲汲营营追求名利之人的,然而当他被权势所压制时,他才有些体会到那些人的心情。
他无法跟黎小姐说出真相,无法让黎小姐知道宴烽是个两面三刀的人,叔父一家的生意就在宴烽的一念之间,他父亲的仕途也掌握在京城这些人的手里,他无法不顾忌。
顾忱不敢去看黎文漪,不想被她发现自己的懦弱与退怯,明明是想要守护她的,却只能看着她一步步走入宴烽的陷阱。
“那就好,宴大人果然不是那样的人。”黎文漪这些天一直紧绷着的心放松了下来,她就知道他不是那样的人,宴大人和她兄长一样,不是心思狡诈之人,即使有时候会使用些手段,那也都是为了百姓、为了朝廷好。
顾忱越发不是滋味,他提醒道:“以后我的公务也多了,不能常和黎小姐说话了,小姐要多留心,常言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凡事多留个心眼。”
说道此处,顾忱没有再说下去了,因为黎文漪身后的唐月璇正警告地看着他,有些事情他不能明说,只希望黎小姐多注意才是,千万不要被宴烽给骗了。
“好,多谢你关心了。”误会解除了,黎文漪想着顾探花和宴少卿往后同朝为官,相处也能和睦了。
两人说了好一会话,临别时,顾忱叫住了黎文漪,他跟她无缘,但是顾忱是希望黎文漪日后幸福美满的,“将来黎小姐有想不通的事情,记得多跟黎大人商量,如果我有空,你也可以来找我,千万不要只听一个人的片面之词。”
顾忱的话中似乎有别的意思,黎文漪一时也不清楚他到底是要表达什么,只好先应下来,之后再慢慢想。
*
五月初二,宜嫁娶,在沣京众多贵女的羡慕和苏、顾二人的失落中,热热闹闹的晏、黎二家的结亲的婚礼开始了。
起了个大早,在一堆繁文缛节的折腾下,在兄长依依不舍、眼含热泪的祝福下,黎文漪坐上红彤彤的八台大轿,由轿子前意气风发又丰神俊朗的宴烽的迎娶,缓缓迈入了宴府的大门。
大堂之上,礼毕之后,一只白皙又温暖的手紧紧握住了黎文漪的小手,连她手中握着的红绸也一并握住了,盖着喜帕的黎文漪看不到宴烽的脸,她只能看到握着她半分也不愿意放开的修长的手。
她听到了旁人打趣宴少卿的话,也听到了起哄的声音,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想抽回自己的手,但是宴烽握得很紧,纹丝不动,她根本收不回手。
往日里温柔好说话的宴少卿也有如此热烈而强势的时候,黎文漪新奇不已,她被牵着,心思全放在了他的手上,被人牵着走进了喜房也毫无察觉。
她坐到了喜床之后,宴少卿就出去应酬宾客了,黎文漪身边的婆子和丫鬟们,忙忙碌碌的,还左一句叮嘱右一句注意的,她却什么也听不进去,心里想的全是宴烽。
不知过了多久,身边的人一个个地走了,留她一个人在喜房里,没等多久,房门被推开了,黎文漪从喜帕的下头看着宴烽慢慢走向了她。
她屏着呼吸,他的每一步都好像踩在了她的心上,让她的心也跟着他的步伐跳动着,他停了下来,黎文漪闻到清爽的气息,一丝一毫的酒气也没有,喜帕一角被挑起,暖暖的烛光一点点透进来,黎文漪目光由下及上,撞入那双含情脉脉的凤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