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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秋深从没走过蜿蜒曲折的盘山公路,不可避免地晕车了,一路上几乎都在昏睡,终于抵达目的地时,他疲惫地张开眼,入眼是一片幽蓝色湖泊,四周包围着苍绿色树林,如一颗蓝宝石跌落在绿绒布上。
    第一眼,他感受到一股寒冷的寂静感涌入心间。湖面飘着小雪,小雪落入湖面,融化消失不见,湖边静立着一栋白色小楼。与沿途见到的地方建筑不同,那是一栋现代风格非常明显的二层别墅,倒影落入安谧的湖水,与岸上的本体在湖沿相连,是一座孤独墓碑俯身亲吻即将远游的灵魂。
    陆秋深踩进雪地里,还以为自己一觉睡到了冬天,随行的助理冷静地解释,因为维度和海拔的原因,这里的初雪来得格外早。
    所以,他回头,质问宋青疏,“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宋青疏走到一颗笔直的杉树底下,手掌温柔地抚上树干。他抬头仰望枯木时,轻蔑的眼睛流出罕见的真情,天光映衬之下,隐隐还有泪光。他闭上眼,再睁开时,那抹真实的伤情已经消失不见。他看向陆秋深的眼神一如既往地轻蔑,“跟我进来。”
    陆秋深跟在他身后,踩过不厚的积雪,一步一步走进墓碑一样的别墅。至今他还记得别墅大门打开时倒灌出来的冷风,雪花都被冻得哆嗦后退。
    别墅里光线一般,所有家具都拿白布盖着,客厅正面墙上挂着一副巨大油画,画里是屋外的湖景。陆秋深默默观察着,看见柜子旁边落着相框的玻璃碎片,碎片压着一张照片。
    他弯腰拾起,照片倒是不老,被撕得只剩左边那半,上面有个人,是宋青疏。他恍然明白,这原本是张合影。
    “你旁边那个人,就是齐舒寒?”他举起照片。
    宋青疏回过头,看清了他手中的物品,无声地点了点头。
    陆秋深将那张照片放到了柜子上,冷声提醒道:“宋导,我是来拍戏的。”
    “我知道。”宋青疏沉重地说,“舒寒是我最重要的人,因此我对你的要求很高,他是芭蕾舞演员,正式进组之前,你在这里练习芭蕾动作,老师找好了,明天到。”
    他不理解,“为什么非得来深山老林学芭蕾?”哪里不都一样吗?
    宋青疏缓缓走近,拿起了那张残缺的照片,“因为这里是他住过的地方,练习期间,我会把他介绍给你认识,希望你能演出他独特的灵魂。”
    可能这就是名导演对演员的要求吧。来都来了,陆秋深没什么理由拒绝走人,再说这名字都叫不出来的地方,凭他一个人也走不了。
    齐舒寒,芭蕾舞演员,看这家里的摆设非富即贵,却跑来这导航都找不到的地方盖了座房子,确实是独特的灵魂啊。他蓦地想起,“你的舒寒,是omega吗?”
    宋青疏稍稍愣了一下,“他是beta。”
    “真好啊,我也想当beta。”陆秋深由衷羡慕。
    宋青疏问:“为什么?”
    “因为beta对信息素没有反应,不需要忍受身体对alpha信息素的排斥。”
    他皱眉,“你对信息素排斥很严重吗?”
    陆秋深平静地说,“没错,很严重,我讨厌除孟舟野以外的所有alpha,包括你。”
    宋青疏冷笑朝他伸出手,“我们现在是工作关系,为了作品和艺术,合作愉快。”他没有回握,如初见时那样温柔微笑,“希望你记住自己说的话,不要再动我第二次。”
    好歹是童星出身,陆秋深不是半点舞蹈基础没有,和专业的没法比,但不至于赶鸭子上架。即便如此,还是练习了足足三个月,期间宋青疏按照承诺的,没有对他做出过任何出格的事情。
    湖上雪时停时续,湖面被白色的冰面覆盖,剧组各部门的人也到齐了,正式开机的那天,据说是齐舒寒的忌日,他看见宋青疏将半瓶威士忌浇在老杉树根下。
    《不论哀思》仅仅讲述了齐舒寒一个人的故事,真人真事改编,原形不知道保留了多少,总之,那是唯一一个让陆秋深从潜意识深处恐惧的故事。
    太像了,和他真的太像了,他会情不自禁地代入,那段时间他夜夜梦到有意尘封的童年,最后折磨出失眠的毛病。
    偏偏宋青疏要求到达了严苛的地步,没有一条是一遍过的,理由很粗暴,没有齐舒寒的灵魂。
    陆秋深对工作是绝对敬业的,导演不满意,他就会拼尽全力让导演满意。他在夜里关掉别墅的灯,独自坐在齐舒寒坐过的沙发,想象着齐舒寒曾经拥有过的哀思,他甚至让剧组的工作人员用舒寒的名字叫他,以至于有天宋青疏叫他陆秋深,他都没反应过来是在叫自己的名字。
    拍摄进度缓慢地推进,到了一月,结冰的湖面被积雪覆盖,到处都是白雪茫茫的一片,甚至分辨不出哪里是湖面,哪里是地面。
    环境太艰苦,拍不了夜场,每到日落,剧组准时休息,除了陆秋深。宋青疏穿着厚实的毛呢大衣,双手套着保暖的皮质手套,站在别墅的屋檐下,一说教便是一小时。陆秋深没有经纪人也没有助理,穿着单薄的芭蕾舞服装,站在屋檐外的雪地里,一站就是一个小时。
    后来这成了哀思剧组的特色,影片拿奖后宋青疏毫不避讳地对采访记者谈起,换来媒体对陆秋深的一致好,只有陆秋深知道,他是故意的,故意折磨自己。
    演到齐舒寒被表白那场戏时,扮演追求者的演员在冰面上滑倒,扭伤了腰,不得己要送往外面的医院。演员位置空缺,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替代者,宋青疏摸着下巴想了想,作出决定:“我来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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