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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不起。”木远突然说。
    他知道,其实度越最开始来人界的时候,没打算带林黎的。只是为了给他配制解药,才顺带捎上了林黎。
    但就这一念之差,断送了林黎的性命。
    “你不用,不能怪你。”度越声音低沉。
    少顷,他又低声开口:“我以为我会死在他们前面的。”
    火苗在两人眼前跳动着,发出噼啪的声响。
    夜渐渐深了,韩穆却一直没回来,度越不由面露忧色。他现在身体状况不稳定,林黎又已经不在,木远不敢让他出去找人,起身要代他去寻,却被度越拉住。
    “不必了。”度越说,“韩穆有分寸。而且他身上还有蛟珠,不会出事的。我想……我想和你说说话。”
    就着橘黄的火光,木远看向那双深邃的黑眸,心里蓦地软了一大片。
    度越说要和他说话,可两人并排坐在那火堆对面,度越却又一点声音都没有了。
    “你不是说有话想和我说?”木远问他。
    “有很多话,但不知道从哪里说起,不知道要怎么告诉你。”度越直言。
    “既然如此,那你听我说吧。”木远随手拿起旁边的木棍拨了拨火。
    他一早想和度越坦白了,但是没有合适的机会,他也没有那个捅破最后一层窗户纸的勇气。
    如今林黎丧命,他内心深处总有一个地方,将这场悲剧的原因归在了自己身上。就好像是他的突然出现搅乱了本该平静的狼族,是他将这一群狼妖置于险境。
    他再也瞒不下去,再也不想靠欺骗来维持和度越之间的关系,想要将一切的真相全都撕开在度越面前,哪怕度越会因此再也不和他亲近,哪怕他要从此断了对度越的最后一点念想。
    “我其实不叫小玉,我的名字叫木远……我是一个男人。”
    *
    木远对于六岁之前的事情,其实大部分都已经记得不大清楚了。即便是十五年前那场巨变,如今回忆,也只剩下一点零星的片段。
    他只记得那段时间,他父亲似乎很忙,连回家的时间都没有,更没有时间去管束他逼他习武读书。
    那时候似乎不大太平,母亲总不让他出门,他却每天都和母亲斗智斗勇,整天想方设法地跑出去玩,一定要趁着父亲不在的这段时间玩个够本。
    直到那一天。
    那天的皇城很安静,街上人很少。他在街上转悠了一会儿,觉得没趣,便回了家。谁知道家里聚集了好多奇奇怪怪的人,看起来凶神恶煞,让他莫名不敢进门。
    他于是躲在巷口,不知过了多久才被同样躲躲藏藏的母亲找到。
    母亲抱着他,一句解释的话都没有便进入了一个深巷之中,在那里他看到了他的乳母,还有一个平时伺候他母亲的丫鬟。
    她们轮番抱着他,却只是不住地跑,一句解释的话都没有。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在几个女人的怀中不住地挣扎闹腾。
    女人们抱着一个孩子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漫无目的地狂奔,不知道跑了多久,不知道跑到了哪里,才终于停下了脚步商议了些什么,期间夹杂着呜呜咽咽的哭声。
    她们说了什么,木远已经不记得了。他所能想起来的,只有那几个他平日里最熟悉的女人们凄婉哀怨的哭声。
    再然后,像是有一群什么人赶了过来,母亲便抱着他躲进了路旁一个泛着酸臭的装垃圾的木桶中。但那地方太小,只躲得下两个人。
    那木桶上面有许多裂痕,看得见外面的光景。他枕着母亲的胸膛,透过木桶上的裂缝,看到了一个鲜红的身影。
    那人一身红衣,面若冠玉,风度翩翩,却心狠手辣。
    他伸出一只手,朝前一点,木桶外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胸前便被洞穿,开出两朵艳红的血花。
    六岁的孩子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当时便被吓得浑身一个激灵,长大了嘴巴哭都哭不出声。
    之后他做了什么,他说了什么,十五年过去,早已记不清了。似乎在看到那一幕的一瞬间,他便晕了过去,于是后来发生的一切便全都成了零零碎碎的片段。
    再能想得起来的片段,便是他和母亲被什么人追杀。母亲抱着他,没日没夜地跑,生怕他忘记似的,一遍一遍在他耳边叮咛,不要告诉别人你姓木,不要告诉任何人,你爹是一个除妖师。
    再后来,他便和母亲走散了。他被母亲套上了一身花花绿绿的裙子,脸上抹得青一块紫一块,就像个脏兮兮的乞丐小丫头,倒是意外地瞒过了当时追击他们母子的安廷卫。
    和母亲走散之后他无处可去,每日乞讨为生,凭着那点记忆一点一点又摸回了皇城之中。
    那天,也是一个正午,他坐在一处树荫底下,正啃食不知从哪里翻出来的一块馊馒头,便听到了一旁大人们的议论声。
    “还能怎么处置?砍头呗!”
    “那可是除妖司首领!居然勾结妖族,可真是……”
    “传出去叫人家笑话咱们人族!”
    他知道人们在议论他父亲,却不知道砍头这两个字代表着什么含义。于是,他一边一路听着那些大人们的议论,一边一路找到了刑场去。
    和斩杀妖物不同,刑场中人山人海。
    妖物不详,不知道死后会不会招来什么灾祸,人族却不用担心,只有热闹可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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