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并肩走在寒叶镇的街道之上,小镇不比上京,处处皆有酒楼饭庄,眼下又已入夜,谢云祁便带着沈疏嫣在街边找了家面摊坐下,两人各要了一碗馄饨和一碗阳春面,当作晚膳。
初时,沈疏嫣面上微露难色,这摊子瞧着简陋破败,所做出来的吃食可口吗?桌上的碗筷勺子就这样随意摆放着,当真干净能用吗?
带着这些疑虑,沈疏嫣看了眼摆在面前热气腾腾的馄饨,迟迟下不去手。
谢云祁先行夹了一筷子阳春面,放入口中,嚼了几口,吞入腹中,而后淡淡道:“本王幼时在冷宫时,常常饿得几日吃不上饭,想求个果腹的馒头都难。后来去了北疆,行军之时,别说吃饭,有时便是连水都喝不上,有一次,一行百余人,险些因找不到水源而渴死在半途之中。”
沈疏嫣:“……”
“你若觉得这馄饨难以下咽,本王包裹里还带了柿饼。”
沈疏嫣:“……?!”
“我哪里有说不吃!”沈疏嫣拿起勺子,先用衣袖回来擦了擦,而后略有些不情愿地舀起碗里的馄饨,连吹了几下,才缓缓放入口中。
馄饨入口,竟意外的味道不错,沈疏嫣抬头,一脸欣喜地看向谢云祁。
“如何?”
“还不错,没想看着不怎么样,吃起来还可以,”沈疏嫣狡黠一笑,而后低头又尝了一个,“夫君,你也尝尝,不比府上厨子做得差。”沈疏嫣说着,从碗里舀起一个馄饨,递到谢云祁嘴边。
谢云祁下意识地将身子往后倾了倾,显然对这等大庭广众之下的亲昵行为,不大习惯。
“夫君,啊……”沈疏嫣将手中勺子往他面前又伸了伸,“这儿是寒叶镇,不是上京,没人认识你的。”
谢云祁顿了顿,没再往后躲闪,转而张口将嘴边馄饨吃下口中。
“是不是很好吃?”沈疏嫣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谢云祁低低“嗯”了声。
“夫君,你的阳春面怎么样?”沈疏嫣转而将视线落在谢云祁眼前的那碗面上。
“你尝尝便知。”谢云祁淡淡道。
“夫君喂我。”沈疏嫣甜甜道。
谢云祁置若罔闻。
“这儿不是上京,我们只是民间的一对寻常夫妻,寻常夫妻平日里都是这般相处的,”沈疏嫣娇声道,“夫君,啊……”
谢云祁心头被“寻常夫妻几字”微微触动了下,但对沈疏嫣所言的“日常相处”,还是半信半疑。
架不住她的磋磨,谢云祁心中虽有些不愿,但还是勉强夹了一筷子,而后缓缓递到她嘴边。
“确实挺好吃的。”沈疏嫣粲然一笑。
“方才不知是谁久久不愿下手。”
“夫君能不这么揶揄人吗,哼!”
*
另一边,官道的茶肆内,晏修和程宁二人依然相谈甚欢。
眼看天色渐暗,晏修虽不以为意,他随谢云祁在北疆多年,常在夜间行路,自是无恙,但这位程府大小姐,想来是鲜少出门的,且京郊之地,孤男寡女,恐有不妥。
思及此处,晏修颇为体贴地说道:“天色已晚,程姑娘该赶紧回城才是,若是因晏某而耽误了行程,恐怕不妥。”
程宁也后知后觉地发现天色已晚,程府家规森严,即便是因下雨而耽误了赶路,晚回府也是要遭到家规责罚的。
晏修起身,行至茶肆外张望了几眼,雨势已停,此时正是赶路的好时机。
程宁跟着站起身来,心头如廊角滴下的雨珠一般,落在地上溅起极为细小的水花,而后低头从袖中拿出个平安符来,悄悄捏在手中,心头突突直跳。
这是昨日她在玉山寺中所求,本是想求来给自己保平安的,但眼下再遇那日的救命恩人,她心中感激,又知二人即将分别,她也无以为报,唯有略尽自己的绵薄之力,希望恩人往后能一直平平安安。
程宁鼓足勇气,跟着行至茶肆之外,低头细声道:“多谢那日晏公子救命之恩,这个是小女从玉山寺中求得的平安符,若公子不嫌弃……”
“自然不嫌弃,”晏修接过平安符,红底黑字,上头端正写着“平安”二字,小巧又精致,“多谢程姑娘一番心意。”
晏修的女人缘一直极好,往日送他香囊、荷包、平安符之物的女子不在少数,然平日他只习惯将这类物件摆放收拾好,并不喜随身佩戴在身上,今日他接过平安符后,看着眼前女子灼灼的期待目光,心头微恸,只转手将那平安符挂在腰间的玉佩之上。
程宁见此不由展颜,嘴角上扬,眉眼弯弯如月,露出甜甜一笑:“晏公子,一路顺风。”
“程姑娘告辞。”
两人就此别过,一南一北,各自行路。
*
入夜,晏修快马加鞭,独自赶路到了寒叶镇上,再根据谢云祁沿途所留的标记暗号,找到他落脚的客栈。
客栈之外,晏修刚到,还未下马,便看见有陵王府暗卫从客栈二楼跃出的身影,晏修忙将马匹交给店家带下去喂草,而后要了间客房,上了客栈二楼。
客栈内,谢云祁见沈疏嫣沉沉睡去后,静静在旁看了眼她沉静的睡颜,微弱的烛火映在她脸上显得格外柔和,听到两短一长的叩门声,便知是晏修来了。
谢云祁开门,回头看了眼沈疏嫣纤瘦的背影,回身将房门关上,淡淡道了声“到你房中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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