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没有未来。”
静谧的山野里,没有一丝多余的声响,连风声都是悄寂的。
直到尾音已被卷散在夜风里,她才意识到这句话的确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
“什么,意思?”
她怔怔地抬起头,对上他深潭般的眼。
来不及细辨他眼中涌动的的讯息,她已被他扯入怀中,双手环扣住。
他抱得并不紧,却令她觉得毫无距离,属于他的气息萦绕在身畔,令人无比贪恋。下意识地,她也伸出手去揽上他的腰背,脸贴在他前胸上。
大概是错觉,他的心跳频率居然比她还快,强烈又有力地敲击在耳畔。
她还在恍惚,他的手摩挲着她氲红的脸颊,又一次清晰地重复:“不会没有未来,苑苑。”
不知道他说的未来是指哪方面,她仰起下巴,不安道:“可是我……”
“我知道。”他阻止她说下去,“我不介意。”
她屏住呼吸,喃喃重复着他的话:“你不介意?”
他冷静地分析:“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虽然早有婚约在身,但这样的婚约只是为了利益维系,不存在私人感情。”
陈棠苑轻声道:“可以这么讲。”
“苑苑没有喜欢过其他人,只会喜欢我。”
陈棠苑:“……”
他用一本正经的语气拆解着她刚才的话,令她羞燥得想要钻入地缝,忘了纠正他这明明是偷换概念。
“是吗?”他催问着。
陈棠苑只能细声应道:“是。”
他并未罢休,非要她讲清楚:“是什么?”
“你……”
陈棠苑恼羞地抬眸嗔他,却猝不及防地撞入一双温柔而专注的眼。
周遭一片幽暗,他的魅力在广阔的天地间被无限放大。
她在他蛊惑般的凝视中败下阵来,红着脸承认:“是,我不喜欢其他人,只喜欢你。”
一口气讲完,她飞快地垂下头,错过了他眼底飞闪而过的促狭。
如愿听到她的真情流露,他心满意足地笑:“嗯,我也是。”
陈棠苑忍不住扬起唇角。她学着他问:“是什么?”
“我也只会喜欢苑苑。”
他的尾音拉得很缓,缠绵缱绻,粹着沉沉的笑意,“我的苑苑小公主。”
甜蜜的悸动疯狂乱撞,失控地蔓延。她暂时忽略了横亘在彼此间的现实鸿崖,专注沉浸在花前月下的诉衷情里。
隔了一会,又听他继续道:“如果是这样,我不在意有没有名分。”他将她被夜风拂乱的发丝理到耳后:“只要你开心,我可以照你的要求去做。”
陈棠苑:?
不要名分,这真的是他能说出来的话?
陈棠苑怀疑自己幻听,震惊地睁大眼。
“你、你。”她震惊到不知如何反应。
不敢置信地端详起他的神情,试图寻找到一丝在开玩笑的破绽。
不是开玩笑,那就是拿错剧本?
是不是该让他把剧本拿出来,让她看看编剧是不是姓黎。
她呆若木鸡的神态可爱至极,他本还有别的话要说,应该抓紧机会卸下她的防备,而现在却只顾欣赏她俏丽又生动的风情。
庄律森努力克制住想要低头吻她的冲动,抿着笑问:“有这么难以置信?”
陈棠苑听到自己的脑海里扑通一声,带着疾速下坠的失重感,是身心沦陷前发出的最后一声呼嚎。
她蓦地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涩声道:“算了,还是不要这样吧。”
他眼梢的笑意在她突然的抗拒下收住,目光沉了沉。
“不要哪样?”他重新将她的手捞起来,交叠着握在手心,少有的强势令她短暂地错愕。
她费了些时间才拼接起理智,苦涩道:“以庄先生的好条件,将来想要什么样的人,都会有的。”
没有笑容,他紧绷的面部线条冷硬得近乎锐利。
“所以呢?”半晌,他平静地问。
“所以没必要。”她说得有些艰难,不安地喁喁,“没必要跟我……”顿了顿,她换另一个说法:“没必要为我牺牲自己。”
她身处港城时总是可以做到清醒无比,她想,他还是不适合饰演这种隐忍角色。
这个朱红洒金的上流社会,风光与阴暗汇涌成一头啃噬灵魂的凶兽,将新鲜丰润的生命拆吞入腹,再吐出淬炼塑刻后的躯壳。一致的华美,又一致的木讷。
她生来是这漩涡中人,已经爬不出去,何苦再拖入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她睫毛簌簌地抖着,庄律森挫败地闭了闭眼。
她无端再起退缩,翻脸快过翻书,没来由令他想起一位作家写过的文段:
香港有一句流行的英文俗谚:“香港的天气,香港的女孩子。”两般两列,因为那海岛上的女孩子,与那阴霾炎毒的气候一样的反覆无常,不可捉摸。[1]
他想,这句俗谚用来陈棠苑,也没有哪里不贴切。
他调整好情绪,冷静道:“苑苑,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这是我的选择,心甘情愿的。”
“别帮我做决定。”
“不是,你可能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陈棠苑摇头。
“我不可避免地会在与你交往期间,去跟其他人接触,我要在那些人当中选择一个成婚对象,我会与其他人举办婚礼,会被冠上某个人的姓,被称作某太太,甚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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