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棠苑在房门被轻轻阖起后的几十分钟内都是懵的。
她背脊贴着墙壁滑落下来,双腿斜坐交叠在地毯上出神。
果然,不知道,要如何收场。
曾经那么多人前赴后继地对她献殷勤,哪怕能够得她一眼垂青已算很不错。
而她最后偏偏主动投怀送抱,然后又被人无情拒绝。
都不知道该哭还是觉得好笑。
门外有人在说话。
听不太清内容,似乎是酒店的服务生在询问着什么,随后另一道熟悉的声音一边应着一边飘远了。
她这才意识到原来他还在门外没有离开。
大概也被她突如其来的热情主动吓到,极度需要停下来冷静。
港城如今正是凌晨,她给黎盖伦和方靖莘都发去消息,当然没有人回应。
一腔崩溃的情绪无处发泄,陈棠苑撑着地毯重新站起来,在房间的Minibar里捞出一瓶气泡酒,边喝边郁郁地想,她怎么也会有埋头喝闷酒的一天。
即使并未真正开始,竟也体会了一把失恋的感觉。
不太好,她就该一直做高高在上,众星捧月的大小姐。
不把任何男人放在眼里。
*
巴黎街头的某家酒馆。
一个同样埋头喝着闷酒的人失魂落魄地叹过今夜的第四口气。
里奥端着酒杯与他碰了碰,眼里满是“你不是说你行吗,居然可以落到这番境地”的幸灾乐祸。
“让我猜猜……被拒绝了。”
庄律森松了松领口,自嘲道:“比这更糟。”
甚少见他如此失魂的姿态,里奥劝慰道:“女人心海底针,永远不要指望了解她们。”顿了顿,伸出食指放在嘴边,神秘又感性地散播真理:“要试着,感受她们。”
庄律森不再理会,面色冷峻地将桌上没有喝完的酒朝里推了推。
尽管迟迟等不到陈棠苑回复消息,他仍时刻想着她回港的机票是明日,或许还有机会开车送她,就算再郁闷也要避免喝太多酒。
“不懂?”
里奥挑挑眉,决心要将自己过来人的经验尽数传道,不仅负责解惑,还要亲身示范。
他抬起酒杯,朝沙发角落里某个短发女子逍遥地举了举,对方接收到他的信号,风情万种地走过来,俯身直接就着他的酒杯抿了一口烈酒,在磨砂酒杯上留下一个艳丽的唇印。
“让我猜猜,你现在在想什么。”里奥揽住对方的腰将她按在腿上,下巴蹭在她肩窝处,“你希望我吻你,对吗?”
短发女子拨了拨发梢,妩媚地一笑,仰头将红唇送过去,两人很快交缠在一起,吻得难舍难分。
庄律森不动声色地与他们移开距离。
半晌,女子手指滑过里奥前胸的衣料,若有若无地撩拨着,用沙哑性感的女低音问道:“接着猜,我现在又在想什么?”
里奥的手贴住她腰际的曲线,抱歉道:“我还有朋友在这里。”
女子目光流连在庄律森身上,爽快道:“多一个人,我也不介意。”
里奥:“这……”
他费了些心神才将女子重新哄走,转头朝庄律森耸肩道:“我还是太保守了,是吧?现在的女人,比男人还主动。”
庄律森的脸色却更黑,一言不发地站起身,走到室外去抽烟。
里奥追出来,与他一道站在路边,也敲出一支万宝路燃上,明灭的暗蓝烟火吹散在风里。
没法指望能从庄律森口中撬出前因,里奥径自道:“想开一点,这里是巴黎,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发生了,然后呢?”
“然后?”里奥愣住,“还要去想什么然后?快乐就完了。”
庄律森轻哂一声,擦亮打火机。火光在他眼底灼出一片跳跃的魅影。
手机在这一刻震动起来,是陈棠苑终于有了回复。
“约了在巴黎的朋友出来见面,明日他会直接送我回伦敦。”
疏离的句子,无需看到神情也能猜测出打下这些字有多生硬。
尽管早已料到她会躲他,不可能依旧装作若无其事。
但分明是她点的火,眼看着烧起来,却又跑得飞快。
最后被焚身的只有他。
庄律森再次无奈地叹气,收起手机,转身准备回去。
里奥按住他的肩膀,不轻不重地拍了拍,建议道:“这时候做什么都不对,给她时间。”
*
陈棠苑并没有约见任何朋友。
她烦得谁都不想见,只想静静放空自己,假装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翌日天光亮起,便匆匆梳洗完毕,独自离开酒店。
大堂外有戴红礼帽的门童客气地询问她是否需要用车,她下意识点了头。
直到豪华的酒店专车将她送至巴黎北站,在她准备付钱时又礼貌地告知这是免费服务,甚至如果她有需要,可以直接驾车送她回伦敦,她才反应过来,这应该又是庄律森的安排。
他大概也知道她是在刻意躲他,不方便亲自出面。
也好,反正她没脸再见他,也不打算再见他。
巴黎北站二楼的候车大厅里有一架名叫a vous de jouer(轮到你了)的公共钢琴,是政府为了缓解旅客们等待列车时的焦躁,特意设置的。
常有各国旅人在候车的间隙随性地坐下来弹奏一曲,消磨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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