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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是,在其它地方应该没有这么夸张,不过,这里的人都很信。”
    陈棠苑指指脚下土地,啧道:“连外国公司开进来,都被影响得入乡随俗,信到魔怔,日拜夜拜。”
    “陈小姐呢,信吗?”
    “我啊,一半一半吧。我会去黄大仙祈愿,也会给宝莲禅寺捐香火。”陈棠苑顿了顿,“但是算卦的话……讲我好我就信,讲我不好我可不信。”
    庄律森笑笑:“是吗。”
    “是呀,其实我小时候家里请过一个大师上门布置风水,谁知那大师看到我,居然讲我命格福薄不匀,早早在前半生把运气用尽,后半生难免坎坷,需要作法化解。”
    “不过,我坎不坎坷暂时还不知道,反正他财路难免坎坷,我外公听完气死了,马上请他出去,换了一个会讲话的风水师,哼。”陈棠苑哼出一个傲娇的尾音。
    他默默听着,若有所思道:“原来陈小姐的外公这么开明。”
    挺好的,她比他幸运。
    陈棠苑轻轻“嗯”了一声,伤感道:“外公真的对我特别特别好。”
    其实外公并不是不信,只是生气这个人不懂行规,居然在这么小的小孩子面前讲这种话。
    她也是后来才知道,外公私底下又悄悄拿她的生辰八字去向高人咨询过,最后才决定将九龙南那块风水宝地放到她名下护她命格。
    外公讲的:“我们苑苑有钱有可仰仗的娘家,将来再挑一门好婚事,福薄不到哪里去。”
    不过这些不可为外人道。
    陈棠苑兀自陷入回忆。
    他看她柔生生的面庞,在街灯下朦胧的绰影,又道:“我相信陈小姐下半生也不会坎坷。”
    他在心里补充,至少我不会让你坎坷。
    会让你此生风平浪静,从一个静谧港湾平稳过渡到另一个温暖怀抱,事事顺遂,永无海浪翻涌。
    “我不信的,我只当他神棍乱讲。”陈棠苑轻松地抬头笑笑,“不过有一回在巴黎,有个吉卜赛女人为我看手相,讲我将来会在英国遇到真命天子,那我就信的啦。”
    庄律森听完紧张了一下,追问道:“所以呢,遇到了吗?”
    “还没有哎。”陈棠苑拨拨长发,“应该没有这么轻易就能遇见吧,只是听着心情好。”
    陈棠苑讲完,遂又想起她与庄律森是在港城认识的,心中闪过一丝莫名的遗憾。她又骂自己,嘴上说着不信这些玄学,结果还是忍不住胡思乱想,被预设的说法绑架。
    她在心中喟叹,不过,既然他在英国生活,她也在英国念了许多年书,怎么就没遇见呢。
    大概遇见了也不认得。
    她不想再继续谈论这个话题,指指前方的电车站,问他:“有没有搭过这里的叮叮车?”
    港城的叮叮车自开埠来,已在港岛区行驶了上百年,每日从坚尼地域行驶至筲箕湾,从山往海,不间断地往来。
    因为电车在行驶途中,伴随着车轴与轨道摩擦所发出的“叮叮”声,可以提示路人注意避让,所以坊间形象地唤它作叮叮车。
    陈棠苑很少搭交通工具,也搞不清具体路线,停在站台前,仰头去看站牌上密密麻麻的黑体小字。
    半晌,她扭头朝庄律森道:“我想坐,可是我没有八达通。”
    庄律森点头道:“等一下,我去换些零钱。”
    他很快从附近的便利店换来一把银仔,抓在手里也是叮叮当当的响。
    陈棠苑还在研究站牌,研究半天也不知到底想去哪里,索性放弃,背着手专心等车。
    她任性道:“去哪里没关系,我要挑一辆外表好看的。”
    车子一趟趟来,乘客一簇簇涌上去,周围越来越稀疏。陈棠苑还在漫无目的地等,但有他陪着一道,也不觉得是在消磨光阴,而是在享受珍贵夜晚。
    车站对面有家老唱片铺,店面狭小地栖居于租金便宜的二楼,只留一个扩音箱摆在楼梯入口处,不间断地播放CD揽客。
    如今年轻人早就不买唱片,家中连摆唱机的位置都不剩,档铺顾客多是上了年纪的阿公阿婆。
    为投这类梨园中坚粉丝所好,扩音箱十有九次播的是《帝女花》的《香夭》,听得幽幽哀哀。
    此时大概是有客人买碟试碟,破天荒换了首节奏轻快的情歌对唱,把气氛换作意绵情切。
    “你想不想吻一吻,倾国倾城,是我大名……
    唯独是天姿国色不可一世,天生我高贵艳丽到底,颠倒众生吹灰不费,得我艳与天齐。”
    声如浪潮,笼罩这仲夏夜,令人忘记设防。
    又一辆叮叮车远远驶来,陈棠苑终于挑中这辆上下两层蓝白渐变的车身图案,兴冲冲走到后门去排队。
    这是辆120号旧车,内部座椅还是朴素简陋的棕黄木,没有半点装饰,被磨出斑驳的时光痕迹。
    她灵活地在二层占下最后一个并排位,兴奋地招呼他跟过来。
    二层高度矮,他弯着腰慢慢靠过去,坐在她身畔,与她并肩。
    光阴如逝水被泼在身后,忘记追上来。电车敲着铃音滑出站台,走得不疾不徐,好像可以就这样在既定的轨道上开到天荒地老。
    作者有话说:
    555本叮叮车爱好者终于写到想写的画面了。
    *银仔:硬币。
    *标题出自:《芳华绝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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