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过头来问:“庄先生今日胜率如何?”
庄律森还沉浸在需要字斟句酌的谨慎里,此时微微愣了一下。
陈棠苑见他疑惑,抬手指了指挂在对面楼上的大屏幕,上面跳跃着各种复杂的数字,关于赛况、关于赔率。
几乎每一个来看赛马的人都会下注,或者怡情,增加观赛体验,或者狂热,祈望天降暴富。
庄律森听懂她问的是他每一场比赛下注的胜率,立刻摇头道:“我不参与这些,我不相信投机能让人获得永久的财富。”
成长于陆家,无论他想不想,都不可避免地见到过太多被欲望扭曲的面孔。
每个人起初都深信自己胜券在握,掌握了预测金钱游戏的法则,每个人都认为逆风翻盘就在下一局,然后在这样周而复始的下一局中,陷入无尽的自我催眠。
或许,他骨子里依旧流淌着滤不净的赌徒血液,但在这方面,他素来清醒。
同样,他知道陈棠苑也不喜欢赌,那年在酒店外,还好心规劝过他不要赌。
陈棠苑不信:“真的?”
“真的。”他点头道,“陈小姐或许不知道,我大学读的是数学,概率论里就有一个著名法则叫作‘赌徒输光定理’。”
“‘赌徒输光定理’?”陈棠苑起了些兴趣,追问,“怎么讲?”
“在一切‘公平’的赌局中,只要是资本有限的赌本,最后都会以破产离场。”[2]
他向她重复这则定理,又简单解释:“也就是说,假如一个人手中的赌本并不是无限多,只要长期赌下去,总有一天会全部输光。”
陈棠苑笑出来:“想不到庄先生如此理智,我还以为生意做得好的人,都要有点赌徒的激进心态。”
“生意可以有很多种方法来做,未必要把自己置于风险之中。”
“好吧好吧。”陈棠苑信了他的说法,又提议,“那不如现在试一次?”
她望向绿茵草场上的一匹匹骏马:“你可以随机选一匹,在我这里下注,试试你今日彩运。”
他看着她,笑问:“赌什么?”
“还没想好。”
她抬手将长发拢到耳后,朗朗声明霸王条款:“不过在我这里没有‘公平’规则,愿意赌便赌,赌注开出什么全凭我心。”
“好。”他垂头可以看到她软软的耳垂,钻石耳钉莹白地闪着光,“当然赌。”
他目光恋恋不舍地暂时脱离她眉梢眼角的风情,转向闪烁的大屏。
“那就‘流金蝴蝶’。”
他一一浏览过马匹信息,只挑了个名字合眼缘的报给她。
“收到,‘流金蝴蝶’。”她跟着重复。
“让我帮你打探打探外.围。”
陈棠苑探身去问一位坐在他们前方塑料椅上,戴着老花镜仔细研究马经的花甲老伯。
她礼貌地半蹲下身询问:“这位阿伯看起来好有资历,今日一定又是赢到大发,不知道下一场阿伯会下哪边?我们观光客不懂行情,想跟着专家落个好彩。”
花甲老伯一听有人请教,立刻放下手里水杯,抖着报纸,展开被涂抹得花花绿绿的密集小字。
“你们算是问对人了,下一场,一定是这个‘龙山飞鹰’。”
老伯按着圆珠笔一圈圈勾描着这个名字,信誓旦旦:“不算大热门,不过我很看好的,今日状态极佳,又特别擅长跑草场。”
老伯拉起胸前的怀表看了看,温馨提示:“还有几分钟开赛,足够你们现在去室内大厅补注,今日的赛果都很直路,你看前面几场热门预测的都赢啦,敢下重手些幸运女神一定降临。”
“哦,‘龙山飞鹰’,听名字就足够犀利哦。”
陈棠苑回头看庄律森一眼,知道他也在听,又继续请教:“那不知道这个‘流金蝴蝶’阿伯怎么看呢?”
“哎呀,千祈不可!”老伯把手里报纸抖得哗啦响,一列列在那小得跟蚂蚁一样的黑体字里搜寻历场赛况,“那匹冷马来的,从来没赢过。”[3]
“知道啦,有劳阿伯。”
陈棠苑转回身。
“你都听到啦。”她大发慈悲给他机会改变主意,“现下还未开场,你还有机会改注。”
他摇头,仍然坚持:“也许就有奇迹出现。”
“好呀,买定离手。”她站在比他高一级的台阶上,抱着手臂,“那就祝君中奖。”
作者有话说:
笔力有限,不知道大家能不能get到马场的场地设置。T^T
其实跟演唱会体育场差不多,有露天区也有看台,不过没有固定的座位,先占先得。
想站着看还是坐着看都可以,留在室内大厅看屏幕也可以,更多人喜欢挤到赛道栏杆边就近看。
*
[1]好friend:港式英语,表示跟某人很友。
[2]赌徒输光定理:18世纪数学家提出的“Gambler’s ruin”假设问题。
[3]千祈不可:万万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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