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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春宫里,戚常念听着张潮生的汇报。
贺奇已到河东地带,疫情确有爆发,但因为做了十足的准备,所以控制良好,不足为惧。
戚常念擦剑的手都没停一下,笑道:“看来,贺奇回来之后又能升官了吧?”
张潮生轻笑,“朝中确有不少官员替他美言,但……”他迟疑了一瞬,“娘娘是知道的,功高盖主,风头过盛可不是什么好事。河东一带,尤其是苏杭地区,已有不少人将贺奇视为救世主。民间也多了不少传言,说他是天神降世,特意来拯救大家的。”
戚常念看着手里擦得锃亮的宝剑,她如今想舞剑已经很难了,但架不住她还是喜欢这些东西。
她抬头看着张潮生,莞尔一笑,“天神降世?他也真敢听。”
众所周知,这世上与天有关的就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天子,当今圣上,九五至尊。
他一个小小的中郎将,弄出这天神降世的传闻来,比天子还高了一个辈分,可想而知,叫人听见了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张潮生道:“那咱们可要出手,将这些传言都、”他做了个杀人的手势,戚常念勾了勾唇,然后把宝剑收起来,放在桌子上,漫不经心道,“急什么。”
“谣言传得越广对咱们越有利。他要是能安安全全地坐在这个位置上,我还怎么和他谈合作?”她给自己倒了杯茶,“更何况,他贺奇要是连这点本事都没有,也不配坐在这个位子上统领这么多人了。”
张潮生点了点头,良久之后才问道:“陛下那儿……”
“你也是来训诫我的?”
“微臣不敢。”
戚常念哼了一声,“那就退下吧。”
张潮生哑然,还是自合作以来,第一次这么直白地被戚常念赶走。
他静了片刻,随后站起身行礼,转身离开,一气呵成。
戚常念喝着茶,也不留人。
她讨厌所有人都为了同一件事情来质问她。也没有兴趣一而再再而三地解释。
人是死是活与她何干?既然纪昀深教会她这宫里没有任何一个人会有真心,她又凭什么要为他伤神?
她只会笑看着这些人在这宫里斗来斗去,而她也是这其中身不由己的一个,最后大家一起归于尘土,化为泥。
她垂眸,这宫里最好是再有趣些,再热闹些才好。
如戚常念所愿,没多久,宫里就真的热闹了起来。
纪昀深一场大病之后,身子骨明显清瘦了许多,脸上都挂不住肉了。依誮
好不容易养好了身子,太后便做主,办了一场小小的家宴,好为他庆祝一番。
原本那日家宴是不曾邀请戚常念的。
可架不住碎嘴的人多,叫戚常念知道了这个消息,她在长春宫里直接放下嗑瓜子的手,然后提着一碗喝不下的浓鸡汤,也赶了过去凑热闹。
她一来,原本是歌舞喧嚣,谈笑风生的屋子里直接冷了下来。比那冬日的寒潭还要凉上数倍。
太后直接拉脸,不客气地问:“你来做什么?”
戚常念微微福身行了个礼,笑道:“妾身来祝陛下身体康健啊。”
太后脸色又黑一分,“他的身子因谁而坏,你难道不清楚?”
戚常念挑了挑眉,“这妾身怎么知道。许是喝多了酒吧。”
“你!”太后气急,想直接将手里的佛珠砸在她身上,却被纪昀深按住了手。
他道:“来都来了,坐吧。”
戚常念甜甜道:“是。”然后直接越过欣嫔和郑贵妃,坐在了纪昀深身旁。
郑蓉儿脸色最是难看,原本戚常念不来,太后便直接把她的座位安排在纪昀深身边了,尤其是她还怀着肚子,宴会之上,谁得宠谁失意一目了然。
可戚常念却不走寻常路,直接挤在了她和纪昀深中间。
郑蓉儿脸色铁青,道:“皇后娘娘,妾身如今身子重了,恐怕不能走动,还请皇后娘娘去别的地方坐吧。”
戚常念从春草手里接过浓鸡汤,然后转头冲郑蓉儿微笑,“你既是怀了孕,这桌上的酒水凉菜定是吃不得的,这些个宫人奴才真是不长心,怎么能叫你来这样的酒席。”她微斥道,而后冲着门口喊,“来人,明潇,贵妃有孕,身子不适,你负责将她送回咸福宫,出了事为你是问。”
明潇:“是。”
郑贵妃傻眼,还不等她开口,明潇就带着人走到了她身旁,道:“贵妃娘娘请吧。”
她身为贵妃,又怀着孕,也不可能当众撒泼,便只好抱着自己的肚子开始“哎哟哟哟——”地叫起来,顿时屋里乱作一团。
刚巧太医就在门口候着,明潇等人合力将人抬走医治,这场闹剧来得过快,以至于等大家回过神的时候郑贵妃已经被抬走了。
戚常念端着那碗鸡汤,笑意盈盈地喂到纪昀深嘴边,然后哄着他喝,“陛下,这可是妾身熬了好久的汤呢。”
她旁若无人地表演着,太后和欣嫔看得脸色发黑,压根没心情再坐下去,都甩袖走人了。苏颜倒是看得笑出了声,嘴里含着的糕点都喷出来了,见众人瞧着自己,也赶忙随意行了个礼,匆匆离开。其他人自然也不再多留,一时间原本还宾客满座的屋子就只剩下纪昀深和戚常念两个人。
她举着碗和汤勺手都酸了,见纪昀深还没有一点要喝的意思,便直接转手把汤喂进了自己嘴里,然后狠狠地皱了皱眉,吐了出来,小声嘀咕道:“果然难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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