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沉在一旁恭喜道:“娘娘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能恢复到这个地步,当真是可喜可贺。”
戚常念淡笑道:“不过是人闲事少,便只能练练这些东西了。”
杜沉还未开口,就听身后传来声音道:“皇后可是闷了?”
她唇角的笑微僵,但抬头的那一瞬又眼含星光,笑得灿烂,道:“陛下回来了。”
杜沉见状,赶忙起身行礼,然后收拾东西离开了。
纪昀深便顺势坐下握着她的手,“今日没出去走走?”
她摇摇头,努了努嘴乖巧解释道:“昨日出去过了。”
她努嘴的模样落在他眼中好像一只慵懒的小猫,纪昀深便没忍住伸出手捏了捏她的脸,笑道:“你啊,是懒吧。”
戚常念笑而不语,她如今自带一种历经世事沉淀过后的宁静和温柔,与过往相差甚远。纪昀深有一瞬间的恍惚,但还是宠溺道:“玉泉宫的汤池倒是修好了,我带你去泡泡吧,正巧近日有时间。”
年节才过不久,他堆积了不少政务,正巧这些日子没日没夜地看折子批折子才算是解决了不少,如今也算是空出些时间,可以松口气了。
闻言,戚常念看着纪昀深的眼睛,他眉眼最是精致,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整个面容都像是打开了一样,像桃花一样蛊人。
她道:“好啊。”
纪昀深刚要大笑开来,又听她问:“只有我们两个人吗?郑贵妃呢,她不去吗?”
她语气很淡,好像只是在问今日吃什么一样简单轻松,可纪昀深的笑却是在一瞬间僵在了脸上。
自戚常念住进承乾殿便很少说这些事,她大多时候都是在看书和锻炼自己的手脚,就算是纪昀深回来了也只是说些今日做了什么,想吃些什么的闲话家常。
而纪昀深也竭尽全力地堵住所有可能让她和外界接触的通道,他将她困在小小的宫廷里,即便身自由,耳朵也不自由,他不让她知道任何事情,仿佛这样,两人之间就真的什么都没发生过了。
可能是这样的日子太平静了吧,弄得纪昀深都有些活在梦里了。
他扯了扯嘴角,略一垂眸,避开她的眼睛,状似随意地问:“怎么问起她来了?”
戚常念从他手中抽出手,又开始无聊地夹豆子,“昨日在梅园撞见她了。小丫头都快十七了吧?”她的手稍稍一停顿,“和灵萩差不多大。”
灵萩是戚常念的堂妹,她小叔戚在全的女儿,只幼时抱过几次,她嫁来盛京城的时候,灵萩也才六岁。也死在了那场剿杀里。
而这些,纪昀深自然也知道。
提及故人,房间里的气氛彻底紧张起来。
他脸色虽没有多大的变动,但情绪很明显地冷了下来,甚至眼底带了一丝不安。他不太想面对戚常念的质问和发脾气,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人应该往前看。
可他也没等到戚常念大发雷霆,就在他还迟疑着要说些什么的时候,戚常念已经放下了手中的银筷,她轻笑道:“你是在害怕吗?”
纪昀深看着她的眼睛没说话,下一瞬她直接用手盖住了他的眼睛,然后凑到他耳边低道:“别怕,在我心里什么都不及你重要,过去的就过去了。”等你死的时候我会原谅你的。
她都呼吸打在纪昀深都耳侧,弄得人肌肤发痒,他想拉下她的手,她却先他一步松开,然后笑意盈盈道:“带上她吧,不然郑太傅会不高兴的。”
她说得那般得体,那般为他着想,可落在纪昀深眼里却觉得诡异的不对劲。
他想问她就不会不高兴吗?他想问她真的原谅了吗?他还想问她为什么如今连他夜间偶有未归都不知道……可他也开不了口。
本就是满目疮痍的华服,问得越多只会腐朽得越快。
他笑看着她,应道:“好。”
戚常念垂眸,端起旁边的茶,轻抿一口,抬眸便是满含笑意,用充满了爱意的眼神看着他,像极了一个为了他什么都能舍弃,什么都能容忍的好妻子。以他为天,以他为神,为他肝脑涂地。
纪昀深看着她充满了假意的笑,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瞬间就想撕碎这张脸,让她别笑了。
可他也做不到。
她能与他说话,能对他笑已属不易。
强求再多,只会适得其反。
他站起身,轻道:“我还有事,你歇着吧。”
戚常念轻嗯一声,都懒得站起身送他。
纪昀深走到门口,顿住脚步,回眸看她,她低垂着头,细细地品着茶,动作优雅高贵,完全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粗俗。但明明很久以前,她从不爱喝茶,也不喜欢品茶,只喜欢大碗大碗的喝酒,然后把碗一摔,豪言壮语,好不威风。
他深呼吸一口气,掀帘离开。
戚常念停下品茶的手,蹙了蹙眉,她不喜欢喝茶,带苦,味还淡,她喜欢浓烈的,热辣的东西,就像酒一样。
可这京中人人都爱喝茶,她身在局中,便是棋子,如何能有自己的选择,便也只好学上了。
春草再外边,见这回陛下之待了一会儿便离开,有些纳闷地进了屋里,见皇后娘娘还一脸平静地喝茶,实在是忍不住问道:“娘娘,陛下就这么走了?”
戚常念抬眸,“不然呢?”
春草愣住,呆在原地。
她闲来无事又开始夹豆子,顺便道:“若是得空,收几件衣裳,准备去玉泉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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