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三娘白她一眼:“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外头游荡那头野狗都比你肉多。”
金枝:……
朔绛:……
野狗:……
大包小包拎到巷口,要往马车上放时,车夫有些为难:“这……”
这可是天子御驾啊!
虽然为了配合官家微服私访马车外表跟贵族家马车差不多。
但内饰华丽,
单是四壁看似普通的青布壁纸都是上贡的笙绫纱,
水沾不湿,冬暖夏凉。
官家平日里又是那么一个喜好雅致的人!
金枝也觉不妥,顺势就要让苏三娘带回去。
谁知朔绛忽然开口:“无妨。”
车夫眼珠子都快跳出来了。
莫非官家换了个芯子?
苏三娘心满意足往马车上塞了大量吃食,
要不是金枝激烈反抗她差点连活鸭都拎上来。
车夫瞥见那油汪汪的腊肉已将马车内壁晕了一大块油渍。
他一脸悲壮赶起了马车。
金枝都有些忐忑。
内里的官家却安然若素。
甚至还好整以暇从抽屉里翻出一本书看了起来。
金枝吐吐舌头。
或许今天真是累了,
马车慢慢行进,
她居然闭上了眼睛,靠在马车壁上睡着了。
朔绛放下书本。
细细打量金枝。
看来她是真的很高兴,
睡梦中嘴角都轻轻翘起,带着笑意。
脸颊因为熟睡而红扑扑的,
似乎有些冷,她下意识蜷缩了下身体。
朔绛解下身上的外裳,提着领口轻轻披在她身上。
金枝再醒来时已经到了宫里。
她欢欢喜喜从马车上跳下来。
朔绛吩咐王德宝:“将马车里的东西都帮她搬过去。”
王德宝应了声是。
好奇是什么东西。
难道官家给金娘子买了什么金银珠宝不成?
等到细看,
却发现是一堆不值钱的干菜腊肉。
?
金枝甚为感谢朔绛。
她将带来的腊肉送到御膳房,央求他们做了菜肴出来。
再将这菜肴分发给各位女官内侍:“是我家里带来的。”
宫娥女官们常将家里捎进宫的零嘴分着吃,
是以大家也都没当回事,
还乐呵呵谢过金枝。
金枝想了想,还得感谢朔绛。
她便拜托司膳大人给官家添了一碟子蒸腊肉。
朔绛看今日的案几上多了一道没见过的菜。
因着好奇他多瞧了两眼。
布菜太监忙回禀:
“这是有女官家人送来的腊味,因着滋味不错,司膳大人便给您添了道菜。”
女官家人,那不就是金枝吗?
朔绛的眼神多了一丝连自己都未觉察的柔和。
他嗯了一声。
这腊肉当真不错,
嫣红瘦肉间杂着雪白肥肉,像是玛瑙一般漂亮,
上面的肥油滋滋直冒。
吃进嘴里也是肥瘦相宜。
朔绛少不得多吃两口。
可当筷子夹到第三筷子时。
布菜太监忙叫“撤去!”
朔绛一愣。
布菜太监看他脸色不好,急得跪下辩解:
“官家,非是小的扰乱官家雅兴,实在是规矩如此:每道菜不许吃三口以上。”
朔绛神色忽得阴沉起来。
他自然知道这规矩。
一则是为了防止有人下毒,二呢是警醒帝王,不能沉溺享受。
王德宝也求情:“官家,沉溺于一种菜色……”
“知道了。”官家淡淡道,“你们下去吧。”
朔绛望着那碟菜,
灯下腊肉泛着琥珀色的色泽。
朔绛忽然惊觉自己这些天在做什么。
一开始是愧疚于将金枝留在了宫里所以总是不由自主帮她。
算是弥补她。
可慢慢的,
这份好便蔓延开来。
连他自己也说不清,
屡屡为她破例当真是因为心里愧疚吗?
从前的少年之思被时日河川冲刷殆尽,
如今留在世间的只有努力做好君王的壮志。
与金枝多一丝牵绊,今后要杀她时便多一份不忍。
朔绛放下筷子。
眼中一派清明。
他吩咐布菜太监:“以后不许再上这道菜。”
他以后不会再见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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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等第二天白天。
朔绛翻开本书正要读。
外头凉棚有根木椽搭歪了,
阴影不偏不斜正落在案几前摊开的书本上。
朔绛瞥见外头凉棚搭下的阴影忍不住皱眉。
王德宝见他皱眉,小心翼翼请示:“小的这就去传司工来修?”
良久,
朔绛“嗯”了一声。
王德宝出了殿门,好笑摇摇头。
官家适才听见要唤司工来之后脸上那副又别扭又期盼的样子,
可真是。
庭院里金枝乒乒乓乓修缮着木椽,
门栓在下面看得提心吊胆。
这可是福宁宫啊!
官家还在窗前读书呢!
平日里他们修缮东西都是趁着官家不在时快速完成。
哪里敢像金娘子这般大张旗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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