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从怀中掏出一只手帕,擦去手上的鲜血,她神色依旧是淡淡的,朝前走了几步,用那只擦干净的手抱起哇哇大哭的小公主,温声道:“没事了。”
公主满脸是泪水,被她抱在怀中,也紧紧地反抱住她。
马场中参赛的那群少年哪儿见过这种场面,一时全都惊到呆滞,李凌州看着安慰公主的沈砚,一颗心被攥得更紧了,那是他第一次意识到,他们这群长在繁华富饶京城中少年,有多幼稚可笑。
天子经此一事,也无心继续观赏比试,草草交代几下,让人护着皇后与公主离开。天子既走,他们这些人更无心想着比试,满心劫后余生,聚在一起感慨。
沈砚经过他们身边,每个人都不禁侧首看向她,而沈砚依旧未向他们看一眼。
“等等。”李凌州追上去,叫住沈砚,“沈小公爷。”
沈砚驻足,回望向他。
李凌州道:“刚才他们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无事。”
沈砚表情虽冷淡,但李凌州毫不在意,他笑道:“改日有机会,一起去喝酒,我家有上好的桂花酿。”
沈砚:“我不喝酒。”
“没事,我请你喝茶。”李凌州道,“你爱喝什么,京城只要有的,我一准给你找出来。”
这次沈砚冷冰冰地看了他一眼,竟是不发一言,直接扭头走了。
李凌州的小伙伴们上来,道:“你看看你,保准是去拿热脸贴人家冷屁股了。你以为没人试过啊?人家跟咱们就不是一路人,你没看多嫌弃咱们,保准在想我们这群纨绔担不得大任。”
李凌州:“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
“嘿,”小伙伴笑道,“我担什么大任,朝堂有你这种人才就可以了。总得容下我们这种不想建功立业,每日只想斗鸡走狗的纨绔子弟吧?你说,要是人人都想建功立业,那竞争得有多大,不得逼疯每个人。”
经此一役,这群京城勋贵子弟也知道沈砚是他们可望不可及的对象,纷纷说道:“那位不愧是有经天纬地之才,无怪乎都说是仙人,教出来的弟子也这般厉害。殿前献艺,御前斩马,今后这沈砚在朝堂上,少不得平步青云。”
他们说中了。
次月,沈砚被任命为锦衣卫北镇抚司指挥使,专为天子做事,陛下甚至允许她自己组建班底。
一干京城纨绔们又开始欣羡,“不愧是那位的弟子,不和他比了,那干脆要被气死。”
“不过我们李小侯爷也不差,执掌金吾卫指日可待!”
李凌州被提拔为金吾卫将军,这个位置往往是由勋贵子弟担任,只是怎么也得加冠之后,李凌州如此年岁登到这个位置,前途不可限量。
小伙伴们举杯道:“来来来,为我们的李小侯爷干一杯!以后苟富贵、勿相忘啊!”
李凌州:“去,谁和你们苟富贵啊?”
李凌州刚上任不久,那年夏季,河水暴涨,京畿发大水,淹没县城,水患出现,同时有贼盗横行,甚至席卷到万人之众。金吾卫被天子派出救灾。李凌州到了京畿,听见当地官员道,陛下又分拨一批卫所专门来剿灭贼寇。
当晚京城卫所的人来了,正是执掌锦衣卫不久的沈砚。
沈砚比自己初见时更冷着一张脸,把带来的属下整治得服服帖帖,李凌州看得一愣一愣的,再看看自己手下。他停止思考,避免自取其辱,一心赶去救灾。
沈砚却出声叫住他:“李小将军,一起。”
兴许是大盗还无影无踪,而因水灾受难的灾民却众多,人手不够。沈砚竟主动为他打下手,李凌州心中惊讶,一向不苟言笑,眼高于顶的沈砚竟会如此。
沈砚发话,整个锦衣卫都在和金吾卫一起干活,疏散人口、救治灾民、赈济粮草。一日将尽,一干人都累的要死要活,手下拿吃的过来,李凌州看了眼旁边的锦衣卫,拿着饭走到沈砚面前,道:“沈指挥使,知府送来的,手下兄弟一起吃?”
沈砚一点头,锦衣卫歇息下来,一个个地不顾台上水污,坐在台上与灾民一起吃饭。
李凌州正吃着饭,看见前方有人争执起来,声音不大,李凌州定睛瞧去,发现是赈灾舀饭处的两人在吵架。
一位脸蛋俊秀,眼睛大大的小姑娘气不过道:“你刚才手放哪儿?”
这姑娘生气时,目光甚是张扬锐意,让李凌州想起李星河。
她旁边舀饭的男人瑟缩一下,见周围没人反应,挺直胸膛道:“我哪里摸你了?就你这小身子板,让人摸还没人摸!再乱说话,信不信我拿火烧你!”说着,从底下抽出一支冒着火的柴火棍恐吓她。
李凌州头痛,这小姑娘他见过,是知府家的丫鬟,这男人也是知府家下人。他正准备开口,男人突然喊道:“谁在打我?”
李凌州头一偏,不知怎地下意识看向沈砚,只见沈砚慢条斯理放下饭,走到赈灾点处。
知府的下人哪里不知道这是锦衣卫指挥使,当下两人的脸色唰地白了,讷讷不敢说话。
沈砚看着男人,伸手攥住了他的衣襟,唰地一下,把人的头往煮粥的滚烫沸水里塞!
将将要塞进锅中时,沈砚突然露出思索之色,拖着他往旁边的水窟中塞。
那人的脑袋被压着浸在水里,发出呜呜的求救声,双臂乱晃,沈砚单手按住他的头,往水里浸,压得他肩膀一动不能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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