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已经不是那个会因为一点感动而选择退步的姑娘了。
在她的人生里,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不过傅寒时现在看起来可真惨,虚弱憔悴,一点精气神都没有,于是安锦忍住了到嘴边的话,艰难地咽了回去。
傅寒时看得清清楚楚,眸光黯然,坚强地主动开口转移话题,“早上吃饭了吗?”
“酒店晚上冷不冷?”
“没着凉吧?”
“……”,安锦垂着眼,听他连着几句关心,线长的睫毛如遇到风暴的船帆似的颤了颤,她抿住嘴唇,抬眸望向他,眼底一片复杂。
“你不用这样。”
不用这样卑微地,怀着这样深厚的负罪感弥补她。
过去的事情对她来说,已经过去了。
他祈望的东西,她给过他,真的真的没有办法再重新给予。
因为她好像也没有了……
他这样,让她觉得很不舒服。
傅寒时多机敏,目光相触那一刻,她眼中的排斥,心中想的,无一不传到他心里。
她不想要,不想要他的关心。
他咧唇笑得苦涩,静默片刻旋即平静温和地问她,“你现在这么讨厌我吗?”
安锦摇头,抿唇回答,“没有。”
讨厌是一种很强烈的情感,她对他没有这种情绪。
他们现在更像是……相互利用。
他利用她排解心里大概是后悔的那些情绪。
而她呢,也半斤八两,利用他为安湛保驾护航。
如今她对他的感觉很淡了,就像是对一个熟悉的同事一样。
可能连同学或者朋友的程度都达不到。
她想着,这样平淡过去一年,然后两个人说再见。
安锦默默思忖片刻,决定不给他妄想。
妄想是最反噬的东西,她曾经尝过幻灭的滋味。
她轻轻启唇,望着他真诚地说,“我们法律上的婚姻关系大概会维持两年。”
“一年真的,一年假的。”
“我觉得这两年时间在漫长的人生里只是很小很小的一个字节。”
安锦目光投向远方缓慢地说,
“也许等你七老八十的时候,在人生经历更加漫长而丰沛之后,都不会想起我。”
“这是我们最好的结局。”
没有血雨腥风,没有痴缠怨念。
就这样任时光冲刷,暴雨侵蚀,痕迹越来越浅,最终慢慢地互相遗忘。
她能体会他此时的不甘,她也有过,于是她忍不住同情地安慰他,“都会好起来的。”
都会好起来?
“你都不在,我怎么会好起来?”
他嗓音哑而轻,仿佛来一阵风就会将这句话,将他吹散。
闻言安锦沉默一瞬,平静地望着他,“你看我,现在不就好起来了么。”
死寂。
无人生还般的死寂。
傅寒时难受极了。
食道、胃里还有下颚的伤口好像得到信号一样一起痛。
令他几乎维持不住平静的面具。
他咧了咧干裂的嘴唇,面色更白,背对着身后金灿灿的阳光,显得几乎透明。
“好了,你好好休息吧。”
“傅寒时,你以后还会遇到的。”
安锦没将话说完,但是会遇到什么,他俩心知肚明。
她的目光平静而温和,甚至充满了圣母玛利亚般慈悲的光辉。
一夜消耗,他真的有些疲惫。
而且,他不想要她的同情。
她现在看他的眼神,真的像在看一只无家可归的狗啊。
“你好好休息。”
“我先走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但是他俩注定说不到一起去。
短暂停留十几分钟,安锦起身。
在她快要走到门口时,他望着她的背影突然开口。
“安锦,你能不能也别放弃我?”
很轻,带着细微的颤抖,最后收声时泄露了他一丝哽咽。
她脚步顿住,停在门口没动。
微垂着头像一把笔直的剑,一二三,三秒钟后,她又重新扬起头,只留下一道清淡的叹息。
没有看他。
也没有说话。
离开医院,站在门口,安锦望着车流涌动的马路出神良久。
世事无常啊。
要是在他们结婚之前或者刚结婚的时候,有人跟她说傅寒时非她不可,她肯定会笑掉大牙。
她好像总是与别人的节奏错过。
大概注定如此吧。
目光落在医院门口的平板车上,她脚尖一转,走过去。
她买了一个很大的水果篮,包装很漂亮。
还加了钱让老板系了一个最大最鲜艳的拉花。
很官方疏离的感谢方式。
不管她和傅寒时关系怎么样,她代表剧组,礼得到。
悄悄回到病房走廊,在快到门口时停住,将水果篮放下她就转身离开。
走到电梯间时,正好碰到助理大包小裹的回来,助理嗫喏着壮胆问,“老板娘,您不……陪老板一会儿吗?”
安锦愣了一下微笑,“他不需要我。”
助理急了,“老板他……”
他怎么不需要您啦!
“你没懂我的意思”,安锦想了想之后解释,“自己的力量最大。”
每个人最应该依赖的人是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