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明尧下了很大决心才问出口。
“在我之前,你还谈过几个?”
程识:“……”
他那副“不管是前男友还是前女友都他妈过去了你说吧我不介意”“烦死了我他妈搁这骗谁呢我就是介意得要死但我不能说”的委屈样,让程识觉得他背地里可能已经被这个问题困扰了许许多多遍,只是怕自己为难才一直没问出口,直到现在才忍不住了。
有点傻。
程识无奈地笑了:“一个都没有。”
任明尧试探道,“一个都没有?”
“嗯。我们俩就是好奇,闹着玩的,所以买了些东西当……玩具,就想研究研究。”
程识坦诚道,“我整天闷在家里画画,人都见不到几个的。关关她们也是前段时间才见到面,之前一直都只是网友。”
“真的?”
“嗯。”
任明尧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玩具”是什么,心底里略微意外,又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低着头闷声道,“对不起。”
他知道计较前任这种事小气又狭隘,但中间隔了那么多年,总让他忍不住去想,在他不在的时候,程识是不是也曾像从前依赖他那样依赖某个人。嫉妒也好,遗憾也罢,谁都不能免俗。
程识自己玩就另当别论了。
“这没什么可道歉的啊。”
程识莞尔,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臂,“好啦,别多心。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以后这种问题,你想知道就问我好了。”
“你从不问我过去几年里过得怎么样。”任明尧说,“我以为是‘我不问你的事,你也不要问我的事’的意思。”
程识闻言神情一顿,思忖着说,“我哪还用得着问你本人啊,想得到的想不到的小鱼她们都告诉我了。不然我怎么会知道《雨天》有那样的由来?她们来跟我说的,可比你问的多多了。”
“你不生气就行了。想知道什么都可以,问他们还是问我都无所谓。”
任明尧认真端详他的神情,“我就怕你有什么心事都窝在心里不理人,我又真的猜不出来……”
越说越低沉,程识被最后这“我好没本事”的语气逗乐了,点点头说,“我明白了,以后会问你的。”
任明尧不是个擅长察言观色的人,或者说,不是个有耐心去想那些弯弯绕绕的人。他一直都清楚,也不觉得是什么缺点,甚至羡慕这样直言直语的大方坦荡。
“这件衣服怎么这么眼熟。”任明尧放下一桩心事,瞥了眼箱子,“我们高中的校服?怎么还留着。”
程识顺着他的视线往箱子一角看过去,蓝白杠的校服外套叠成个方块。看得他心里一突突,“好好的衣服,又没什么破损,当然要留着。”
那是任明尧的校服。他用过之后找各种借口拖延没还,久而久之任明尧都忘记这回事,也可能是性格使然,给他就给他了懒得计较。他就自己留下来了,放到现在。
“留着以后给小君穿?”
任明尧本人一点儿没认出来。校服外套都长一个样,他上高中时跟程识的尺码也差不了多少,这会儿拎出来抖开怀旧,从外套口袋里飘出一张折过的薄纸。
任明尧顺手打开看了一眼,是去医院检查时留下的缴费小票。年头久远,热敏纸已经褪色得浅淡斑驳,“这个是什么?”
“啊……是什么?医院的单子吗。”程识正在走神想校服的事,忽地有些慌乱,“可能是我骨折那段时候去医院,随手留下的。”
任明尧拿着缴费单盯了一会儿,还翻个面来来回回地看,“骨折了要去挂精神科的号?”
“……”
程识劈手躲过,攥进手心,“都是好几年的单子了。”
周折了这么一出,刚刚卧室里旖旎的氛围都被打消得所剩无几。他收好箱子,只说了句“早点休息”,就回到孩子们的卧室里去。
任明尧没有傻到再去追问。独自留在原地,像被留在几个光年的距离之外,十来分钟前亲密无间的拥吻如同逝去的幻觉。
他有一片不愿被任何人触及的伤心地。
任明尧停了一会儿才起身,轻手轻脚地推开卧室门,小心地避开熟睡的孩子们上床,侧身拥着程识躺下。一家四口挤在一张床上。
背后传来源源不断的热度,程识闭上眼,垂在身侧的手指被横过腰间的手握住。
“睡吧。”任明尧说。
他也有一片只留给程识的耐心。
程识低低地嗯了一声,可怎么也睡不着。他想起自己小时候,爸妈一直在外地打工。家里亲戚总说,要好好上学要长辈的听话,这样父母才会回来看他。
他是家里最乖的孩子,学习成绩也是最好的。他以为只要达到大人们口中的要求,就能早点跟父母团聚。
那年双亲车祸身亡,亲戚们起初都不告诉他发生了什么。前两年,他都以为是自己表现得还不够好,所以爸妈不愿意回来见他。后来才知道,他的父母遇到意外,再也回不来了,连身体也没有接回老家安葬。听亲戚们议论说现场血肉模糊,躯体收集不完整。而且横死在外乡的人,照规矩也是不让回家入祖坟的。
那番话一直印在他脑子里,让他觉得太可怕了。所以从小到大总想着,等以后有能力离开家一定要死在外面,谁都不准接。他才不稀罕睡进什么祖坟里,宁愿尸骨流落在外,也不要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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