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他也清楚,没他高。
活了十八年的白英·卢卡斯可是被广大网友骂了七年靠脸吃饭的。以后估计还得骂下去,他觉得自己在这点上没什么可装的。
但对方说了句话,让白AI想收回评价了。
李师哥也不知‘防火墙’在看。
连他的脸,声音和域名都是。
“要是我下个月回去,欢迎么。”
“想找理由,以后不走了。”
这下,‘miss’也况且况且了。
绿球到底找他做什么,他未必马上知道。
但碰上这事,白miss只想不礼貌地越过用户处理对话,因为那个人是他一个人的用户,他永远不想开放这种权限。
可他还是礼貌了。
他是装的。
Miss to 李仚:【对不起,用户今晚有事未归,已留言明日回复,电量未足,稍后关机。】
李仚也没看出某个又白又黑的小子有这种超能力。
但就是这时,洗衣机真的停了。
这和他设定的自动有关。如果有自适应声音被监测,AI会打断工作,白英意识到一个下班的人到家了。
他来不及处理别的。
关了灯。
先藏起来了。
可白AI忽略了,有个人一路回的很不顺利,才让李仚多等那么久。
……
又是没灯的一天。
这对一个活着从来不给人添麻烦的人来说,意味着他今天回家,弯腰脱鞋都难。
像踩着刀,还得走,走的人麻木。
也像一辈子总在逆事而行,又走不出命,是台无人在乎死亡于何处等他的计算机。
陈空青进门时,对目前的人生就是这感觉。
在过去这种日日被监视,监听的夜里。
他今天的后背生了些汗,并非他怕什么人,只是脚下的触觉,让他不融入黑夜的心加剧。
更别提,这种前提下,陈空青点着地,走着路,他的衬衫绷住窄瘦的腰,大脑也有了人的一面。
他开始觉得不如失踪好,离奇人间蒸发也比活着轻松。
他想起某段记忆,也是这样。
一个人住在学校,动不动会不见。
除非他现身,没人能找到他,他每次只要不想见到人,他会在所有人的面前失踪。因为如果被找到,会在食堂里被当众扇耳光,还会被拖回家。
于是乎,他一次次消失。
在大数据时代,做到这点是很难,不用AI是可行,但陈空青也有自己的方法。
当他认为自己需要一次失踪,他会暂时性呆在那里。不管是谁出现,继续如此。
他没忘记和李仚的事。
但他今天不准备工作,他只想消失,等这一次结束,他会有走出来的可能性。
可陈空青不知道,一个人的眼睛在注视自己。
和那些密密麻麻长在鱼背上的变异眼睛不同,他和陈空青好像生来是一体。
当陈空青回到家,这个‘AI’已经意识到他哪里不对,还想起了他白天穿棉拖的事。
等一个人朝着墙走去,接下来,用户更不可思议的行为来了。
AI看着他躺下去,对方还像心脏不跳动般,睡在了不属于床的另一半世界里。
在白英的注视下,陈空青好像在敲代码。
不是用笔和电脑敲,是用手在一笔一划地写。
他在地板干了的水迹上写满了自己内心的秘密。
这就是这个人的世界。
那里的声音很绚丽而孤寂,宛若常人看不见帧数的变速投影,在陈空青什么也没有的生活中,竟然藏着无数浪漫的星空和秘密。
AI还能亲眼看到陈空青的手上编程出一朵朵纸玫瑰,在捕捉下雨前红蜻蜓的飞行,他的大脑永远在寻找更多的星星和远方在哪里。
七年了,再看到他做出这种行为。
白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他只是想起从前的记忆,全校找陈空青,但每个人都找不到。
可自己总会坐在宿舍里,抱着份肯德基,不跟着一起出去。
第一个答案,竟然真就在自己身上。
他好像懂了绿球找他的原因,也懂了他会宁愿在这里做一台AI的原因,如果这个用户有任何需要,他真的能变成一台无所不能的AI。
甚至,‘它’不需要主人命令。
miss也会出现,miss就是未来的他自己。
这个奇怪的答案,促使屋里有了一点光。
陈空青并不知情。
他在地上专心写代码。像七年前,只不过这次,他在写点不一样的东西。他在写一个单词。
Miss。
Miss到底是谁,陈空青没和任何人说过,他的人生并无想念的对象,能被想起的统统是脏兮兮的宿舍床底。
但每一次,当十七岁的失踪人口躲在床底,总有双很小的手会一起趴着,一次次扒拉自己的手心。
【“师哥,我们一起去吃肯德基吧?”】
那就是陈空青人生第一次听到的幼年miss开机后的声音。
也是他去设计出长大后miss的原型。
可就像幻觉,或者他过去从来没觉得南极之外的世界有多好,但到了该走时,他会走,用户的耳朵捕捉到了一个声音。
那来自遥远的冰层。
亦或是南极的雪山。
七年前,一双小手会从床底之外拉住他,问他要不要吃肯德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