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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想再试点别的来着……
    图勒巫师是个有求必应的教导者。
    只是作为代价,小少爷得为每一项新奇的射箭技巧,支付相应的学费。图勒巫师已经不满足于一两个主动凑过来的亲吻了,他要附加更多的东西。
    比如……
    情话。
    图勒部族,是个精于歌舞的部族,而爱情,向来是歌舞最重要的主题。冰天雪地里,人们需要相爱,互相倾诉爱意。爱不可以被隐藏,爱要热热烈烈坦坦荡荡的。这与中原不同,中原就算定情,也藏在委婉的隐喻之后。
    要小少爷说,那些情诗可真是热烈至极,也……呃,开放至极。
    他试着讨价还价。
    可图勒巫师只收这个,他拒绝小少爷拿中原的诗词凑数——这很正常,毕竟他才是教导者,他有权决定自己想收取什么学费。
    红日倾斜,夜幕即将降临。
    男人的手指搭在少年的手指上。
    图勒巫师等待着。
    刚刚图勒巫师,这经验丰富的猎人,在仇薄灯面前展示了一手格外新奇的箭术——就是第一次见面时,十根箭同时射出,并且以不同的角度,各自命中一个靶子。这一手可以说酷到极点。
    只是……
    小少爷连共毡礼当天听到的情歌都拉出来凑数了!现在已经库存告罄,只好眼巴巴地瞅着他,试图让他心软。
    “阿尔兰,”图勒巫师贴着他的脸颊,提示他,“还有的。”
    是的……是还有的,可小少爷不太想说,剩下的全是图勒巫师抱着他的时候,说的混账话,听就算了,自己说出来那也太羞耻了……死命地扒拉半天,他勉强找出一句,相对来说文雅一点的。
    相对而言。
    “唔……”仇薄灯游移着视线,做了好半天心理建设。
    图勒巫师耐心十足。
    “……胡、胡格措,阿尔兰,阿图拉伊。”仇薄灯磕磕巴巴说完,飞快地捅他,“好了!快点!”
    霞光落进图勒巫师的眼眸。
    他扣紧仇薄灯的手,猛地拉弦,射箭。
    黑羽羽箭同时离弦而出——阿尔兰,胡格措,阿库拉伊。我是你的胡格措,你是我的阿尔兰,我拥抱你。利箭一分为十!——胡格措,阿尔兰,阿图拉伊。我是你的阿尔兰,你是我的胡格措,我承载你。
    仇薄灯的瞳孔骤然放大。
    十支利箭没有射向任何一个悬浮的靶子,而是直向箭场之外,箭速快得破风之声汇聚成一道长长的凌厉呼啸。
    强劲的气流!突破极限的速度!摩擦!轻烟!
    蓬!
    十团火焰猛地腾起,十支利箭化作十团流火。
    流火划出惊艳的弧线,猛然向下坠落,坠向特殊角度立着的十根立木。立木起火!火从木竿顶端的铜盆延伸而出,顺着先前仇薄灯不知道到底是做什么用处的空绳索,迅速燃烧、蔓延!
    图勒巫师松开仇薄灯的手,展开双臂。
    下一刻,古老而神圣的经咒响彻天空。
    ——他唤醒了整座圣雪山!
    火绳燃烧!所有经幡放光!所有鹰道璀璨!
    红日在同一时间轰然坠向地面,把明黄的、赤红的沸腾般高高扬起;圣山的白雪瞬息间变幻过无数色彩;峡谷与冰川同时轰鸣,仿佛有无形的腾和塔尔神龙奔出,声震山石。
    远古的诸神在毕日呼其的赞歌中降临。
    十丈铜号奏响,七孔黄笛奏响,十三面云锣敲响,两面巨大的夔鼓推出平原,重鼓敲响,炸开一团团篝火……布置完毕的圣雪山广场淹没在恢弘的乐曲与熊熊的篝火里。
    万神降临,盛宴开启。
    橘红火焰晕染深紫的夜空,第一个赶到的部族,高高举起雪原部族代代相传的歃旗。
    长长的号角声中,近百匹战马在寨门前同时止步,马蹄冲开一片腾腾烟尘,为首的部族首领高高举起弯刀,高声大喊:“格萨!雪原的大格萨!”
    随行的所有勇士同时呐喊。
    喊声中,他们将弯刀与歃旗一起,重重插进地面。
    等待已久的图勒姑娘与勇士拉开部族的寨门,捧出洁白的赞达跟盛满深红美酒的银碗。赶到的部族来客翻身下马,大笑着,将银碗的酒泼向天空,将赞达披挂到自己身上。双方热情拥抱,过往一年中的种种矛盾,仇恨,随着深红的酒液一起落地,只剩下未染纤尘的同胞之情。
    旧的一岁已经过去,新的一年正式开启。
    放下弯刀,放下旧仇。
    雪原的部族永远是血脉相通的亲友。
    “真好,”仇薄灯的瞳孔被圣雪山的篝火点亮,印出互相拥抱,互相碰拳的身影,“真好啊。”
    格萨,格萨,雪原的大格萨,大悲悯。
    仇恨不会停驻,矛盾不会永无休止。哪怕大家迫于恶劣的环境,竞争,厮杀,可新旧相交的时刻,永远可以举杯一起痛饮。
    真好啊。
    东洲第一世家的小少爷将头枕在手臂上,无声微笑。
    他被火光与经文晕染的脸庞,照亮了图勒巫师的眼睛,在银灰的虹膜犹如一幅圣洁的金漆赞卡——那种神秘而又古老的宗教画。巫师站在昏暗里,有那么一瞬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将他抱进怀里。
    没等图勒巫师犹豫出结果,仇薄灯已经转身,轻轻踮起脚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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