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确来说,应该是男主角的扮演者。
那一天他忽然开始好奇,开始思考,演员这个职业是不是可以拥有很多不同人生的体验?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夏迟晴去找了这个扮演者所有的作品,一部一部看完。他演过大山里送村民渡河的船夫,黄土高坡上洒下无数汗水的农民,他也演过高楼大厦中的精英操盘手,掌控全球经济命脉的决策人。他有过唐宋诗词人生,经历民国谍影,尝试未来蒸汽朋克。他用一个人有限的时间过完了许多许多人的一生。
“我觉得有趣极了。我开始向往,我也想过那样的一生,去做各种各样的人。”夏迟晴看着傅女士。
傅女士没有说话,慢慢颤动的眼皮暴露了她的情绪有了起伏。事实上,这还是小儿子第一次坦率、毫无保留地告诉她这些话。同样,这也是母子俩就这个话题进行的最深入一次交流。
余烬松开了夏迟晴的手,笑了笑:“我十六岁的时候,还在思考人生的方向在哪里。然而小夏却已经知道了自己想要什么,并且为之抗争、努力。”
傅女士又看着他给夏迟晴倒了一杯水。
“伯母,您可能不清楚。每个演员在学校的时候,都要练晨功。”余烬把水推到人面前,继续道,“小夏永远是S.u起得最早的学生。无论刮风下雨,练习一天不落。”
“他的出道作您可能也知道,叫做《密谋》。小夏在里面扮演的角色有个小癖好,喜欢小麻雀。岭南的夏天是很烦人的,尤其在山里。每天天不亮他就起来了,然后漫山遍野地跑,只为了尽可能更多地去观察、熟悉麻雀。从天不亮看到天黑,连续三个月,每天都被咬出一身包。”
“你怎么……”夏迟晴吃惊地脱口而出,看到傅女士才吃掉了后半句。
余烬没有理会他的疑惑,还在诉说:“他不喜欢社交,去人多的地方,但为了能够在最近距离看到尊敬的前辈演出,为了能够学习,他甚至愿意为公司去电影院站台,当一个可有可无的背景板。”
“他还演过一部网剧,只有三句台词。小夏从两百多级台阶上摔下来,腰伤了几个月都没好,但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话,只是为了当一具合格的尸体。”
“他尽自己所能去学习、去实践,去成为一名演员。”
夏迟晴说不出现在是什么感觉。他的心脏麻麻的,大脑嗡嗡的,手不知道该如何摆放,只能再次抓住了桌布。
余、余老师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思来想去只能找到一种可能,夏迟晴盯着大理石地面的一个黑点默默想:余老师营业的线埋得好长,准备好充分,叙述自己过往时的在意连迟钝如他都能感受到。这就是影帝的演技么?
他都快信以为真了,以为那些早就忘了的许多事,世界上还有一个人替他记着,全部记着。
余烬拿过一个新的玻璃杯,再次倒入,起身拿给傅女士。他站在人的身边:“三年并不是一个多么长的时间,在娱乐圈有时候可能连一部电影都没拍完。”
“傅女士,如果有一天小夏觉得自己走的路不对,下一个方向该往哪里,应该有他自己决定。他能在十六岁的时候找到一个可以坚持七年的方向,您就该相信下一个七年,十七年,二十七年,他都可以走得很好。”
傅禾很久很久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扶住了这杯温热的水。她抬头,夏迟晴的脚边有个大大的盆栽。不知什么时候,她的小儿子就把那树叶给揪秃了,突然就笑了一声。
“小夏你可以继续做演员。”
夏迟晴一愣,不敢置信“唰”地就抬起了头。
“只是你要签到时雁的公司去。”
???
夏迟晴刚以为妈妈被余老师劝得想开了,谁知道下一句还是变相地绑架回家,当场再度竖了起来:“我不要。”
傅女士也是一愣,她都松口了,这臭小子怎么还在叛逆?
“我就这么一个条件你都不答应?”
“签回去,然后呢?再次听从您的安排?”
他以为妈妈会听懂余老师的意思,说了半天只是自己想多了。想到这里就难过,夏迟晴直接推门走了。
傅女士楞住,下意识看了一眼余烬。余烬也有些意外,不过母子俩之间的问题确实不是一顿饭、几句话就能马上改变的。
等了半天小儿子也没有回来,傅女士叹了口气,又坐下来沉默很久,她把余烬倒的水喝完了,然后才好好地看了一眼这人。头发打理地很好,穿着低调但又很得体,品味真是不错。
想到自己回来路上看的那些乱七八糟,她问:“我还没有问,你和小夏是怎么回事?”
余烬垂眸:“我喜欢他。”
傅女士动作一顿,好半天又笑出了声,突然觉得很有意思:“我以为你们恋爱了。”
余烬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很快恢复如常,抬起头也是笑了一声:“还没有追上。”
傅女士这回没有再笑,而是盯着他看了很久,久到和记忆里的人重合。她和余烬的母亲也算认识,对方的事情还是很清楚的。想到余棉去世后余烬的遭遇,心里不免有些心疼,声音一下温柔了很多。
“喜欢小夏,什么时候的事?”
这话倒是把余烬问倒了,他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走到了窗边看向大街。光影在人潮中穿梭,难以捉摸,难以估量。他眼神有些缱绻,又有些遥远:“可能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吧,其实具体我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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