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当正容提醒道:“王上,您怎么还没换衣服?该出发了。”
央塔木卓立刻将手上那件天蓝的长袍披上,由着烧当正容为他整理好腰带,戴上帽子,一行人从房间里出来。
从驿馆到神坛距离很近,贺匀与烧当正容一左一右守在轿边,轿子里是央塔木卓和谢旋。
一边注意着周边的动静,一边还在对刚刚那声“木卓”耿耿于怀,贺匀不自觉地就往轿帘里瞥了好几眼,神色幽怨。
不一会儿就行至神坛正门前,此时已经有许多百姓围在一旁看热闹,乌甲军围成了一道人墙,把百姓们隔绝在安全距离之外。
黄裕见到贺匀便走过来,将手中的黑狼和一把重刀递给了他。方才去见央塔木卓不便携带武器,于是将这两件都交给了黄裕保管。
烧当正容的眼光立刻落到了黑狼身上,颇有些疑惑。贺匀注意到了他的神情,解释道:“这的确是贵国的东西,护卫看着眼熟?”
烧当正容点了点头,给了贺匀一个恍然大悟的笑容。
贺匀更加摸不着头脑了,这国主和护卫怎么都奇奇怪怪的?
广业坛确实建得壮丽,一进正门便是一座一人高的高台,高台上耸立起一座广业殿,红砖金瓦,重檐大顶。
每一根石柱上都雕满了形态各异的龙纹,其逼真的效果,仿佛呼之欲出,直入云霄。殿外围绕着不多不少正七座华表,象征七曜,与天相连。
央塔木卓一见到便连连惊叹:“东胡可从未见过这样的建筑!太雄伟了!”
谢旋笑着解释道:“汉人的建筑讲究中正齐整、高台大顶,只是与东胡的建筑风格有所不同而已,咱们再进殿内看一看。”
贺匀对台下站着的黄裕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注意周围的异动,便随着几人一起迈入大殿。
大殿正门进入后,面对着的是一处纯金打造的大佛,约有三人之高,佛像之下是两只神兽,一为白泽,一为麒麟。
央塔木卓接过随从呈递的三支香,持于手中,闭眼祷告,算是对佛像的敬重。东胡人不供佛像,不念佛经,他们敬奉的是长生天和草原狼,如此参佛已经算是两国友好的最佳见证。
贺匀站在央塔木卓的右后方,眼神不禁落到了左侧的谢旋身上。
从方才起他就觉得奇怪,谢旋从站上广业台开始,似乎就一直紧绷着,与央塔木卓说话时目光也总是似有似无地往周围瞟。贺匀刚开始只当这是警惕,可仔细一想,何需如此警惕?
谢旋感受到了贺匀的目光,微微偏了偏头,向他看过去,眼神里似乎在问:怎么了?贺匀压下了心头的疑惑,摇了摇头,有些不痛快。
这点小小的心思并未维持下去,有脚步声匆匆在身后响起。贺匀机警地回过头,就见黄裕在门前,面色十分严肃。为防打扰央塔木卓的祷告,贺匀一言不发,只向谢旋眼神示意了一下,便退了出去。
黄裕立刻拉了他到一边,手指向宫城的方向。这一眼可把贺匀吓了一跳,只见皇宫内西南侧一端浓烟滚滚,火光冲天。
“什么时候烧起来的?”贺匀盯着火光,神色焦灼。
“眼见大火撩起来也就是方才的事!”
“去叫陆副将了吗?”
“叫了!”黄裕语速很快地说,“军大营距离皇宫比这里远得多,老陆过去要些时候。可若是此时我们过去,擅离职守不说,神坛这边也顾不过来啊!”
贺匀险些要冒汗了:“我赶去宫里,等陆副将到了再回来。这边先交给你,若是有什么事,你与王爷商量。别扰了东胡国主的兴致,使臣团和百姓那边也要安抚一下。”
黄裕眉头紧皱:“将军,这...”
“先不管什么擅离职守了,若是宫里有什么事,那也是失职!交给你,我走了!”
贺匀赶忙带领一队人驾马离去,到了宫门处下马便问:“禁卫队呢?”
宫门守卫慌慌张张答道:“禁...禁卫队没见踪影!火势越来越猛,宫中下人们正在救火!”
没见踪影?禁卫队守着皇城,怎会不见踪影?
没时间再问,贺匀只好加快脚程往大火处去,这才知道原来失火的是冷宫。
一众公公丫鬟在冷宫外焦头烂额,见到贺匀像是见到了救星。七嘴八舌便喊:“将军您可算来了!张太后娘娘还在里面,可火势太猛进不去呀!这...”
贺匀一听张太后还在里面,这可不得了!张太后虽入了冷宫,可名分还在,若是烧死在里面,禁卫队的麻烦就大了!
容不得多想,只能吩咐随队乌甲快些救火,贺匀端起一盆水浇在自己身上,踹开本就烧成了一坨焦炭的门,冲了进去。
这时候皇帝也正从寝宫处往冷宫赶,脸上的表情充满了恐惧,距离冷宫越近,他的呼吸声越发粗重,脚下被石头绊到,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掌事公公年岁已大,手里拿着皇帝的披肩费力地追赶着,一边心惊胆战地叫着:“陛下您慢些!”
皇帝哪还听得这些,一到了门前便往里冲,公公们吓得连礼仪都不敢顾,直拉着皇帝的衣服往后拽。掌事公公更是心胆俱裂,脚下立刻生了风,三步两步拦到皇帝跟前,扑通一声跪下:“陛下!这可不敢啊!”
话音刚落,贺匀背着奄奄一息的张太后从门内一步跨出,扑倒在了地上。陆川带着乌甲军姗姗来迟,火焰这时才终于被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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