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叛乱的靖王, 他拥兵十五万,从江南一路北上,兵临兖州,直指京城。
南北之乱,同时而起,大周朝风雨飘摇,百姓苦不堪言。
当时先帝缠|绵病榻,朝野惶惶,震荡不安。万般危难之际,镇国侯临危受命, 抵御异族。而江毅则是被封征北大将军,随之同往。
镇国侯, 也就是后来皇后的父亲。
而江悯和江毅的两个儿子,则是去往江南, 镇压靖王叛乱。
只是, 镇国侯在抵御异族的第一年就因身中奇毒而亡。大军不能一日无首, 于是江毅这才掌了北境大军。
而那时候, 在北境抵御异族的将士,还不是铁骑,只是十几万匆忙从南部调去的新兵。而他们面对的,不仅仅是二十余万悍勇可怕的豺狼。
还有天气,生在南方的士兵,要在冰天雪地里,与身体素质比自身强悍十倍的异族拼生死。
最后的胜利有多么艰难,可想而知。
最终,江毅亲手斩下上一代异族王的头颅,又奔袭万里挥师南下,堪堪将靖王之军挡在兖州城外,与江悯会和,合力绞杀叛军。
皇后的父亲镇国侯死在北境,江毅的两个儿子死在江南。还有数十万埋没在战场上的将士尸骨,
如此,才平定了南北乱局。
北征南战之功,让江毅获得了卫国公的爵位,那时候,卫国公在大周的威望,甚至直接压过了先帝。
可现在,在周朝百姓心中战无不胜的铁血将军,死了。
是守在鬼断崖,守在异族大军通往大周腹地的最后一关,在尸山血海中,执大周军旗,站着死的。
消息发出的那一天,整个京城,甚至是整个大周都陷落一片白色。
举国哀悼,万民恸哭,
这不仅仅只是八个字。
八月。
九皇子周淮晏请旨出征北境。
周帝依言给了他一卷圣旨,上面就只有一方血红的玉玺印,和一个字。
——允。
没有兵卒,没有粮草,甚至没有给一个封号官职,只有一个允字。
出征那天,周帝同样率了百官群臣来送。只是场面,不如当年卫国公出征那般宏大。
也对,一个病弱了二十年的废物皇子,只带了区区三千兵甲,却要去到几十万兵马厮杀的冰雪战场。
但即便如此,京城中的百姓还是自发地走上街头,来送。
或许他们也知道,区区几千兵甲,领头的也不过是个纨绔病弱皇子。
可这些人,不是去享乐的。
是为了大周的百姓,去抛头颅,洒热血的。
九皇子周淮晏,曾经在京城,是最让人看不起的一位皇子,文不成武不就,天天享乐纵欲。
可当这个国家遭遇危难的时候,那么多位皇子,只有他一个人请旨,要出征北境。
送军的百姓中,有老人默默流泪,叹道,
“到底是......江家的子嗣。”
江家自开国以来,男子世代从军,死伤残疾者无数。他们所有的辉煌,尊贵,荣誉,都是用一条条人命换来的。
哪怕今日,贵为皇子的周淮晏,到底也上战场。
可还是有很多人在看笑话。
不自量力,痴人说梦,可笑至极。
甚至于,周淮晏并未穿戴铠甲,也不曾骑战马。他站在大军之前,白衣墨发,头戴雪色抹额。
除此之外,再无配饰。
周朝的丧葬之礼,父亲过世,其子须得戴抹额的。
可江毅的两个儿子早早就死在江南,这礼,自然落到了周淮晏身上。
许多人便说,他不是去打仗的,倒像是去殉葬的。
周帝开始也那样觉得。他想起了几日前周淮晏对他说的那些话,
没有慷慨激昂,没有刻骨仇恨,只是苍白的,空洞的,甚至平静的,一份陈述。
可周帝当时,却在那一刹被震撼到大脑空白。面前那个病弱到似乎命不久矣的少年,对他说
【我要让这个民族,在这世间就此,除名。】
震撼过后,周帝的理智缓缓回笼,皱起眉,他预料到了卫国公之死会让周淮晏遭受巨大打击,可未曾想到,对方竟然说出如此滑天下之大稽的话来,
“休要胡言乱语,大放厥词。”
“我不要你的一兵一卒,也不要你的一米一钱,我只要,陛下的一纸应允。”
那天,周淮晏取出旁边的毛笔,不容拒绝地塞进皇帝的手中,
“反正,他死了,我的命对陛下而言,也就没用了。”
少年缓缓勾起一丝唇角,嗓音喑哑,
“不如,陛下拿来赌一赌,玩一玩。”
那一刻周淮晏的脸,似乎和濒死前的江悯重叠在了一起。
周帝原本并不想杀她的,只是他们不能有一个孩子。可江悯在发现这一点之后,开始疯魔。
世界上没有谁,可以试图用利益说服一个母亲杀死她的孩子。最要命的是,江悯是卫国公最爱最爱的幼妹。
而当时,江毅正值壮年,手握重兵,功高盖主,北境孩童甚至只知卫国公,而不知皇帝。
周帝忌惮,惶恐,甚至害怕,于是最后他不得不杀了她,
临死之前,江悯就是这样的表情。
平静如一潭死水,可那双过分漂亮的眼瞳深处,却像是有一场要焚尽整个世界的地狱业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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