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混沌沌中,隔着黑沉沉的海水,楚照流看到了谢酩的眼睛。
那双向来沉静的浅色眸子,如今冰冷泛红,暗含杀意,犹如没有理智的凶兽,只懂得毫不收敛地掠夺。
他本来蕴了灵力,准备一掌拍开谢酩,见到这双眼眸,手掌搭在谢酩胸前,却按不下去了。
脑中霎时乱糟糟的一片。
许多残破的记忆碎片纷纷扬扬划过眼前,他怔然失神,舌尖却突然被咬了一下,不轻不重的,仿佛是在责怪他走神。
蛮横的索取让楚照流的眼角有些湿润,在冰凉的海水中看不分明。
楚照流蒙蒙间第一个想法竟然是:幸好谢酩看不见,否则岂不是要以为他被亲哭了?
处于失控边缘的谢酩却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分开了他的唇瓣。
被蹂躏过的唇瓣湿红如花瓣般,吃惊过度还微启着,那副分明有些惊慌,又因过于信任而不选择逃开的模样极为可爱,像一泼热油,浇在噼啪燃烧的烈火中。
谢酩动作微顿,捏在他下颌上的手指上移,轻轻擦过他的眼角,嗓音很哑:“哭什么?”
楚照流一时没反应过来,张着嘴吃了口咸湿的海水,赶紧撑开避水结界,仓促地抿了抿唇角:“没哭,海水罢了……你、你醒了?”
因为舌根发麻,不小心还结巴了下。
谢酩沉默半晌,点了下头。
他垂眸注视着楚照流精彩绝伦的脸色变幻,直至此时,也没有一丝称得上怜惜愧疚的情绪,喉结动了动,一句没什么诚意的“抱歉”还没滚出来,就见楚照流倏地睁大了双眼,跟只受惊的小鹿似的,脱口而出:“抱歉!”
谢酩:“……”
楚照流硬着头皮道:“我就是想给你渡口气,不是故意轻薄你。”
被占便宜的人向占便宜的人道歉,谢酩冰封似的良心难得被撼动了下,片晌,唇角轻轻一扯:“没关系。”
楚照流尴尬得头皮发麻,浑身不自在地找话题:“啾啾没丢吧?”
谢酩从怀里掏出被泡得蔫哒哒的小胖鸟,小胖鸟浑身的毛都湿了,被捧出来,赶紧抖了抖羽毛,衰衰地叫了两声。
楚照流稍微放了点心,但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对劲,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无名剑,陡然醒悟:“鸣泓呢!”
谢酩面无表情:“哦,好像被海水卷走了。”
海底深处的结界突然承受不住压力破碎,深海底的一股洪流冲进来,方才楚照流只来得及抓住谢酩,都没注意到被卷走的鸣泓剑。
楚照流嘴角抽了抽。
虽然谢酩修的是心外无物的剑道,但这是不是太过了点。
你剑丢了!
谢宗主,你还记得自己是个剑修吗?
谢宗主显然还勉强记得,忽然一手牵住楚照流,右手一抬,一柄剑自远处而来,咻地落入他手中,与此同时,一道白影袭来。
水声阻绝了相击之声,一声闷声过后,那道白影稍退几步,看清完好无损的两人,眉梢高高扬起,露出丝不可置信:“怎么可能?你还活着?”
正是白狼王玄影。
楚照流及时输送着灵力给谢酩,闻声掀掀眼皮子,眯了眯眼:“狼王怎么一副笃定我已经死了的样子,我的面相很短寿?”
话音才落,手就被谢酩重重捏了一把,谢酩冷冷剜了他一眼,对“短寿”两字抱以极大不满:“不要胡说。”
玄影皱着眉心,眼底也有些疑惑:“心魔引发作,谢酩不是应当变成个疯子,把身边所有人都撕碎才对吗……”
楚照流心道,原来如此。
玄影明显与黑袍人也有牵连,方才与谢酩交手时,他用不知名的法子催动了心魔引,又接机破开结界逃窜开,以为谢酩会立地变成个杀人不眨眼的疯子,把人都解决了。
……谢酩疯不疯的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刚才被亲得气息难继时确实差点疯了。
玄影也不急着打了,摸着下巴,目光又落到两人紧握的手上,恍然大悟:“我说中了心魔引,他怎可能放过你,原来如此。”
他指着俩人,笃定道:“你俩果然是姘头!”
这妖王的脑子是不是不太正常!
或许是因为方才那一吻,楚照流莫名心虚,下意识想抽回手。
谢酩握着他的力道紧了紧,瞥他一眼:“姘头,再借点灵力。”
楚照流羞恼:“你跟着掺和什么呀!”
“既然如此,”玄影一番思索后,亮出了寒光闪烁的利爪,“那就让你们死在一块儿吧。”
楚照流冷不丁道:“白狼王,那人在你出发的时候,没有告诉过你,我与谢酩实力不相上下?”
玄影倒是很坦诚:“没有。”
“你觉得他是忘了,”楚照流略微一顿,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还是故意的?”
玄影也不笨:“你想说我被利用了?那又如何,妖族与人族本来同属这片大地,如今妖族被人族打压得苟延残喘,如果我被利用,能换得我的子民重复栖身之地,十分值得。”
这位白狼王与惑妖和连翅显然不太一样,那两个一个由死复生,一个被打伤后含着深重怨气而活,都颇有点扭曲。
玄影虽然脑子有些毛病,不过交流起来也没什么问题。
楚照流示意谢酩先别动,笑了笑,道:“狼王,你这话就很双标了,曾经妖族势大,倾轧屠杀,压得人族苦不堪言,两族积怨已久,才有那场大战,人族胜,妖族败,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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