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视线往下,看到江若手里拎着的包,还有满推车的植物,抿唇半晌没出声。
意料之外的碰面让江若一霎身体僵硬,握着包带的手都差点松开。
最后是电梯即将关门的警报声打破了宁静,江若腾出握着推车把手的手,去挡电梯门,却慢了一拍,席与风先他半秒抬臂,撑在一边门框上。
电梯门再度敞开到最大,席与风缓步走出来,绕行至江若身后,接过他手中的包。
声音一如既往地平淡:“送你到楼下。”
说是楼下,实际上送到了小区门口。
江若在网上约的面包车就停在正门,后备箱打开,江若弯腰又直起重复几次,把花花草草都塞进去,转头去接装衣服的包,伸手接了个空,席与风越过他,直接帮他把包也放了进去。
随着哐的一声,后备箱关上,驾驶座上的司机发动车子,车轮下尘土飞扬,年久失修的五菱宏光发出嗡嗡轰响。
也是在这时候,江若才想起,他们俩还没有正式告别。
可他没有准备,无话可说,只垂了眼,用几乎被噪音盖过的音量说:“那我走了。”
他好像听见席与风“嗯”了一声,又好像没有。
在副驾坐稳系好安全带,江若从旁边后视镜里看见席与风还站在那里。
一贯平静无波的神情,仿佛被冻结在原地。
却让江若有种被灼烧的刺痛感。
他抬手去摸脖颈上未褪的伤痕,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席与风刚才一直在盯着这里看。
这年的春节,江若在出租屋过。
除夕那天他起大早去超市买了足够吃半个月的食材,打算过年期间就待在屋里钻研剧本,不出门凑任何热闹。
然而他无心去凑,不代表热闹不会找上门。
傍晚听到敲门声时,江若正在厨房里处理食材,忙擦干净手去开门,入眼的先是一只被束着爪倒着拎的鸡,紧接着就是从竖着的翅膀旁冒出的一张脸。
“过年好啊。”安何笑眯眯,“我不白蹭饭,我带了鸡。”
半个小时后,江若一面研究百度上的步骤,一面磕磕绊绊地给鸡拔毛。
刚才杀鸡放血的时候,安何躲到门外不敢看,这会儿倒是话多,捧着手机指导:“在给鸡拔毛前,可以先给它灌入一两白酒,喝了白酒的鸡血液流通快,毛比较容易拔……”
听得江若大翻白眼:“刚才让你掰开鸡的嘴,我来灌,你又不敢。”
安何讪笑着把手机收起来,撸袖子上前:“真有这么难拔吗?我来试试。”
虽然遇到无数困难,年夜饭还是在八点前上了桌。
落座前安何跑去打开客厅的电视,这电视机前年坏过一次,修过之后就不太给力,调到最大音量也不过能在饭厅听个响。
虽然两人都不擅饮酒,但都认为大好的日子必须喝点,就拿了烧菜用的白酒,各自倒了小半玻璃杯。
闲下来,江若才得空问:“今年过年怎么没回老家?”
说的是安何养父养母的家,在我国中部某山区的农村。
“他们没喊我回去过年。”安何说,“反正钱打回去了。”
江若又问:“那你不是应该和那个姓孟的在一起?怎么有空跑我这儿?别是偷溜出来的吧?”
“不是,他今晚有应酬。”
“怎么不跟他一起去?”
“不想去,而且他应该也不想我去。”
“为什么?之前你俩不是经常一起去锦苑玩?”
“那是之前。”安何夹了块鸡腿肉塞嘴里,边嚼边说,“他现在可能更希望我消失。”
电视机里锣鼓喧天,江若没听清后半句:“什么?”
安何摇头:“没什么。就当我想你了,想陪你过年,行不行?”
当然行。
江若隐约察觉到安何的状态有异,可安何这人虽说性子绵软好拿捏,但也不是一根硬骨头都没有,一旦倔起来,谁也别想撬开他的嘴。
江若只能猜测他和孟潮闹了别扭,跑到自己这儿来找安慰。
吃完饭才九点多,两人瘫在客厅那张已经凹陷的布艺沙发上,看春节联欢晚会。
演到一个寡淡无味的小品,安何没头没脑地起了个话题:“你和那个谁,真分了?”
沉默几秒,江若“嗯”了声。
都没必要问从哪里听说的,他和席与风的事闹得满城风雨,如今分开了,自然也尽人皆知。
“早点也好。”对此安何的评价是,“如果迟早要分的话。”
两人在沙发上瘫到零点钟声敲响。
枫城禁放烟花爆竹,少了点老一辈口中的“年味”,江若却觉得电视机里这帮人已经够吵的了。
明明也没什么值得开心的事。
大概和他想到一块儿去了,安何拿起遥控器,按了关机。
然后回到饭厅,从餐桌上拿来两杯没喝完的酒。
“来,许个新年愿望吧。”
到底不想扫了对方的兴,江若坐起来,接过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喝完就蒙住,捧着空酒杯发呆半晌,才说:“你先许。”
安何哈哈大笑,也把剩下的酒喝完:“那就祝我们新的一年,谁都不要管,只为自己活。”
“好。”江若也笑起来,“只为自己活。”
论酒量,安何比三杯倒的江若还差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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