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小段《渭水情》自指尖流泻而出,在室内回响。
手指黏在上面一般,每条神经都在呐喊。
你是属于琵琶的。
半段后阮思歌急急收了手,弦声戛然而止,琵琶被塞回到段叙瑞怀里,她这才解释道,“我不是来订制琵琶的,就是来看看。”
弦声起的突然,落的也突然,段叙瑞心颤了颤,接过了琵琶,心里大为不解,明明刚刚看她弹得还挺开心,怎么突然就变了脸,但还是夸道,“师姐,你真厉害,哪怕就这一小段还是能感觉到功力深厚。”
“你不知道吧?你之前考试的视频现在还在学校论坛流传学习呢。”
江礼音乐学院有这个传统,不是什么稀罕事,阮思歌也不甚关心,敷衍说:“有帮助就好。”
“师姐,你等下有时间吗?”
段叙瑞把琵琶放回去,很快又走回来,掏出手机开始搜索附近的店面,眼睛一闪一闪的,“我们可以一起去吃饭,听主任说你不止琵琶弹得好,可以传授我一点学习经验吗?”
阮思歌婉拒:“不了,我刚刚才吃过饭,等下四点以后要回延林镇了,恐怕没时间。”
段叙瑞曾听母亲说过她最近去找夏倦书修琵琶的事情,这才联想起来,一拍手:“哦对,我说你们俩怎么一起来店里。”
他年纪轻,少年意气,丝毫不在意这点拒绝,拿出手机又道:“那我们可以加个微信吗?”
“行。”
偏偏还是学弟,又在弦记兼职,实在抹不开面子再拒绝第二次,阮思歌只能拿出手机,扫码加上了好友。
“师姐你很喜欢这把琵琶吗?”
段叙瑞指了指放在玻璃窗内的琵琶。
“第一次见,有些好奇。”
照理说,依弦记网罗木材的传统,绝对是不缺名贵木材的,也不乏名木做成的琵琶,但偏偏这把不是那么名贵的黑檀木被挂了起来,阮思歌格外好奇,“为什么选择放这把?”
“这个我也不清楚,我刚来时这把琵琶就在了。”
段叙瑞挠挠头,“应该对店主有特殊的意义吧。”
“段叙瑞你又偷懒。”
话音刚落,正主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两人做贼似的齐齐吓了一跳,倒是轮到夏倦书困惑了,“你们在这干嘛?”
段叙瑞指着黑檀琵琶,插科打诨道:“就是觉得咱们的镇店琵琶很特别。”
夏倦书指尖扫过玻璃柜下的任炳两字,语调不自觉慢了下来,沉声解释,“这是他从乐器厂独立出来后制作的第一把琵琶。”
阮思歌一怔,再次望向那把琵琶,依任炳的年纪推算,这把琵琶恐怕年龄也已四十多岁。
段叙瑞也傻眼了,没想到这后头含义在这,乖乖退出去干活。
夏倦书晃了晃手中的钥匙,声音打断了她复杂的心绪,“走吧?马上四点了。”
阮思歌答了声,两人随后跟段叙瑞告别上了车。
段叙瑞还特意敲了几下自己的手机,阮思歌会意,冲他笑了笑,夏倦书不明所以,看他俩仿佛暗号一样,把车开出大门后,才憋不住问:“怎么回事?”
“可能让我记得看微信吧。”
阮思歌只能大概猜出他意思,但生怕她不懂以后段叙瑞又追上来,才佯装懂了的样子笑笑带过。
车子很快驶离弦记门前的街道,阮思歌提起微信这才想起自己好像还没加夏倦书的,但又怕他从来没申请过账号,小心问道:“对了,你有微信吗?”
“有,但不怎么用。”
夏倦书又补充:“搜手机号就是。”
阮思歌很快输入他的手机号,点了申请,强调:“记得同意啊。”
夏倦书嗯了声。
还未到下班时间,市区已经逐渐拥堵起来,红绿灯一个接一个,等待的过程无聊,更显车内空气稀薄闷热,夏倦书把窗又降了一半,停在路边等红灯。
阮思歌透过窗望向绿灯后斑马线前形形色色往前走的人群,走了一列又一列,歪在座位上打了个哈欠。
绿灯一亮,车子开了出去。
横向的斑马线前,一旁又多了群等红绿灯的人,隔了一小段距离,娄晓蓉透过车窗仿佛看到了阮思歌的脸,刚想走几步细看时,车子已经跑远,又想她此时不该在江礼市,只当自己是太想女儿,拉过老友的手再次闲聊起来。
怕赶夜路,夏倦书回去的路上只停了一个服务区,一路疾驰,连着上午开了五六个小时的车,想想就累,阮思歌想着法帮他缓解疲劳,又是换歌又是找话题聊天。
只是话题实在无聊。
夏倦书听着反而更困。
六点后,车子进入怀树市,出了收费站,迎面就是一个【怀树市欢迎你。】
天色暗了下来,高速路上亮起了灯,向来两省交接处路况是最差的,路面明显窄了一半,堵车了……
寻常自己一个人跑来回也没这么困,夏倦书及时打住她想要问前面车子型号的问题,自己先抛出个话题,“你是怎么买到弦记琵琶的?”
阮思歌说得口干舌燥的,够到他上午从超市买的水,拿了一瓶,想了想回答:“那时候弦记还挺有名气,所以就买了。”
她没什么手劲,瓶盖拧了两下没弄开。
夏倦书趁着堵车拿过那瓶水,拧开迅速又还给她,“十四年了吧,我接手弦记的时候名气已经打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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