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德”号向右侧倾斜,向着东南方向行进,在那里,不列颠南路舰队和中路舰队之间因为风向的变化而短暂出现了一条大约一英里宽的缝隙。在她的身后,跟着一长串看到旗舰信号的西班牙战舰。
“真该死!”霍金斯爵士用拳头猛锤着面前的栏杆,“发信号!快拦住他们!”
风神如今站到了西班牙一边,不列颠船员们使用了一切能用到的方法,缺口逐渐变小,然而变小的还不够快。
在西班牙战舰上,为了加快航速,船员们将一切不影响航行的东西都扔进了海里。首当其冲的是大桶的黑火药,接下来是所有可以拆卸的火炮。在西班牙舰队的身后,漂浮着无数的被服,粮秣和碎木板。
“熙德”号一马当先地从缺口当中冲了出去,越来越强劲的海风将她的风帆满满地鼓起,在她的四周,大群的西班牙战舰像是簇拥着蜂后的工蜂一样挤在旗舰的周围。
“等一等。”在西班牙新旗舰上,圣克鲁斯侯爵突然灵光一现,“如果我们现在向南转向,那么或许我们可以反过来将不列颠人南侧的分舰队包围起来。”
他兴奋地看向舰长想要征求对方的意见,可对方的脸色却十分尴尬。
圣克鲁斯侯爵似乎明白了什么,他看向船上的其他舰员,他们都低着头,不敢和他对视。
“你们不愿意?”圣克鲁斯侯爵仿佛被扇了一个耳光,他的脸都气得白了,声音也变得有些尖利,“你们知道叛变是什么样的罪名吗?”
船长为难地看着圣克鲁斯侯爵,他走到统帅耳边,低声说道:“请您别这么说……也许您真的会引发一场叛乱的!他们刚刚从死神手里保住了自己的命,哪怕是魔鬼现在也没办法让他们调转船头的!”
“即便我们听从您的命令,您觉得其他的战舰有几艘会跟随我们的脚步?他们只会对我们的信号置之不理……您不能阻挡一群受了惊的马,只有等待它们自己平静下来之后才能重新驯服它们!”
圣克鲁斯侯爵眼睛里的光消失了,他长叹一声,浑身的肌肉都松弛下来,似乎比刚才矮了一头。
看到画着红色十字架的片片风帆乘着风逐渐向东南方远去,依旧留在包围圈当中的西班牙战舰都慌了阵脚,她们纷纷挂起还剩下的风帆,试图寻找不列颠战舰之间的空隙来逃出生天。可此时的风神却像是故意在捉弄他们似的,风向又变为了东北风,不列颠舰队重新占据了上风向。
看到缺口重新被填补起来,霍金斯爵士松了一口气。他恼怒不已地看向那些从包围圈当中脱逃的西班牙舰船,眼睛里的火焰几乎要化作两道利剑,从瞳孔里朝外刺出来。
“派一支分舰队去跟上他们。”低沉嘶哑的声音从他紧咬着的牙关里传了出来,“余下的西班牙战舰,一艘也不许离开战场!如果他们想离开,唯一的一条路就是沉下去!”
不列颠舰队开始收拢包围圈,如同刽子手收紧套在死囚犯脖子上的绞索。不列颠战舰上的海员们本来预料被包围的西班牙战舰将要一触即溃,可被困在角落的猛兽往往最为危险。西班牙战舰上这些拼凑而成的船员们,这些被强征来的农民,被判处苦役的罪犯,世代从军的贵族,从商船上转来服役的水手,这些人本是一团散沙,可在巨大的压力下,沙子也能变成金刚石,当末日的阴影笼罩了他们的头顶时,这些刚才还想着逃跑的懦夫,也被改造成了杀红眼睛的困兽。
不列颠人原本已经计划接受敌人的投降了,可当他们向敌舰喊话时,西班牙人的回答却是密集的枪炮声和视死如归的怒吼声。他们将自己战舰上一切可以投掷出来的东西朝着不列颠战舰掷去,甚至还试图用自己的战舰冲撞不列颠人,双方一起同归于尽。
到了下午四点钟,天气变得越来越恶劣。随着日头的逐渐西斜,西班牙舰队的士气终于像是天边逐渐消退的光晕一样逐渐黯淡了下去。如今还留在包围圈当中的西班牙战舰都已经遍体鳞伤,大多都失去了航行能力,像是肚皮翻白的死鱼一样飘在海面上。随着海浪一浪高过一浪,还留在这些海上垃圾场上面的西班牙舰员的处境变得越来越危险。看上去摆在他们面前的出路,就只剩下屈膝投降或是葬身鱼腹了。
第一艘西班牙战舰上挂上了白旗,对于剩余的西班牙战舰,这是一个他们等待已久的信号,早已经准备好的白色旗帜立即被挂上了每一艘战舰的最高处。第一个屈膝投降的人会被称作懦夫,而跟在他们身后的人却只会被当作是无可奈何。
在帆船上,所有的风帆都被收卷了起来,而在桨帆船上,所有的船桨都被桨手们高举起来以示臣服,包围圈里的西班牙舰队投降了。
霍金斯爵士面无表情地收起了自己的望远镜。
“向陛下报捷吧。”他的语气淡淡的,丝毫没有赢得胜利带来的喜悦,对于他而言,这是一场不完整的胜利,而只有取得全胜的统帅,才会为自己赢来庆祝的资格。
黑夜终于降临在飘满了残骸和尸体的海面上,那些被放弃的西班牙战舰孤独地在海面上燃烧着,而后又像是风中的残烛一般孤零零地熄灭,直到最后一切都归于黑暗当中。
第225章 剧中人
就在这场被后世称为“康沃尔大海战”的海上战役结束的当天晚上,国王陛下乘车前往伦敦的皇家剧院,参加当代的著名剧作家尼古拉斯·尤德尔先生的新作《萨拉米斯海战》的首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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