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显然不是。”罗伯特干巴巴地回答道,“我没什么可问的了。”
伊丽莎白公主整了整自己的裙摆,高傲地走出房间,罗伯特跟在她后面。
若昂三世国王的房间,位于王宫另一侧的同一层,因此去国王那里,就意味着要在众目睽睽之下穿过整个王宫。当伊丽莎白和罗伯特穿过宫殿的走廊时,他们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还在身后留下一长串的窃窃私语。
当两个人进入国王的寝宫时,若昂三世国王正和他的儿子呆在一起。
葡萄牙国王躺在病榻上,他的后背靠在堆在一起的几个靠垫里,浓密的花白头发一直垂到肩膀上,他正用慈爱的目光看着二十岁的王太子坐在地毯上玩着积木。
五十五岁的若昂三世国王,已经在葡萄牙的王位上坐了三十六年之久,在他的统治下葡萄牙虽说逐渐丧失了对于印度和东方贸易的垄断,可通过殖民巴西,这个国家成为了一个全球帝国,但因为自身体量的不足,如今已经是外强中干,正如他日益衰朽的躯体一样,已经时日无多了。
当伊丽莎白和罗伯特走进房间时,国王的目光只在自己的儿媳身上停留了一瞬间,就立即像是被磁铁吸住的铁钉一样转移到了罗伯特身上,那一对乌黑的眼珠子一直对着罗伯特的方向,似乎是在将这位有名的宠臣的形象和八卦消息当中所描绘的进行对比。
“我亲爱的父亲。”巧笑倩兮的伊丽莎白太子妃走到若昂三世的床边,行了一个屈膝礼,捧起国王干瘦枯黄的手,用那好似沾上了露水的玫瑰花瓣一样的嘴唇轻轻吻了一吻。
“欢迎您,我亲爱的女儿。”国王露出一个有气无力的微笑,轻轻握了握伊丽莎白太子妃的手,“您看上去好极了。”
“您也一样,父亲。”伊丽莎白太子妃似乎非常欣慰,“我很高兴看到您康复了。”
“康复了?”若昂三世微微眨了眨眼睛,“我的那些医生们是这么说的,可我自己清楚,这不过是暂时的退潮罢了。”
他又看向站在伊丽莎白身后的罗伯特。
“您就是彭布罗克侯爵阁下,著名的罗伯特·达德利?”若昂三世的声音里充满了抑制不住的好奇,“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罗伯特恭敬地朝着葡萄牙国王行礼,“我很荣幸见到陛下。”
“您是个英俊的青年。”国王接着说道,“就像我听说的那样,我看得出来为什么爱德华国王如此看重您了……”
罗伯特的脸微微有些发红,他低下头,没有回答。
“我听说了您遭遇风暴的消息。”国王微微朝上抬了抬眼睑,“真是遗憾,不过海上航行就是这样,总能遇到些难以预料的事情……这对于您来说自然是不幸的,我想您应当迫不及待地要回到不列颠去,可对于某些人来说则不然……”
国王的声音越来越轻,他用余光打量着伊丽莎白太子妃,对方的脸色没有丝毫变化。
“我向您介绍一下我的儿子,伊丽莎白的丈夫。”国王指了指身边地上那个正在把口水口水弄在地毯上的大孩子,他在说“丈夫”这个词的时候略微加重了语气。
若昂·曼努埃尔王太子抬起头,傻笑着看向自己的父亲,他的眼睛里水汪汪的,罗伯特莫名地想到一只张着嘴,向外吐着舌头的小狗。他身上智力低下的特征十分明显,皱成一团的五官,无神的眼睛和喉咙里发出的嘶哑的吸气声,都让人一眼能看得出他身上的不正常来。
王太子似乎对于第一次见到的罗伯特十分新奇,他对着罗伯特嘿嘿地笑着,口水在他的嘴角聚集,而后一团一团地滴下来,落在他的衣服领子上。
若昂三世的目光锁定在伊丽莎白太子妃身上,他没有漏掉当自己介绍王太子时,他的儿媳脸上掠过的那一闪而过的厌恶。
王太子蹦蹦跳跳地走到罗伯特旁边,兴高采烈地在自己的口袋里面摸索着,掏出了几样东西:两个双头鹰银币,一个别针,还有三个沾满了糖浆的玻璃球。
“他喜欢您。”若昂三世神色复杂地看着自己的儿子,“这是他送给您的礼物。他是一个国家的继承人,可是被他视若珍宝的却是些只有孩子才会感兴趣的廉价小物件……他是个慷慨的孩子,总把他眼里最好的东西给第一次见面的人。他虽然是个傻子,可他一点也不危险,他有着纯洁的灵魂,比我们当中的许多人要纯洁无暇的多……”
国王哽咽了,他轻轻擦了擦眼角的泪花。
王太子又走到伊丽莎白太子妃身边,他因为发育不良显得身材矮小,因此不得不抬着头看着自己的妻子。
他从口袋里掏出另一个玻璃球,歪着头打量了一番,用自己的袖口擦了擦上面已经凝固的糖浆,而后献宝似的将它捧到太子妃的面前。
伊丽莎白太子妃用指尖接过那个玻璃球,就像是被迫用手捡起蟑螂的尸体似的,她脸上的肌肉用力挤出来一个怪异的笑容,因为用力过度,嘴边上的肌肉已经开始微微地痉挛了。
王太子似乎对于自己的妻子接过礼物表现的很高兴,他一边拍着手,一边在原地蹦蹦跳跳,嘴里还咕哝着“丽兹,丽兹(伊丽莎白的昵称)!”
若昂三世国王的神色越发阴沉了,他伸手一把抓过床头的银铃,用力的摇了摇。
“带殿下回去休息。”他朝进来的那个侍从命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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