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捂住脸啜泣起来,没有人出声打断他。
过了两分钟的时间,乔瓦尼医生终于重新平静下来,接着开始叙述。
“1546年的4月的一天傍晚,天气阴沉沉的,下着小雨,我正在我家的诊所里打着瞌睡,我的妻子和孩子们下午吃了点心,如今没吃完饭就已经上床睡觉了。”
“约莫下午五点左右,有人敲响了我的房门。他用力一推,大门就打开了。”
“进来的是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男人。‘您有什么事?’我问道。”
“‘我的哥哥患了痢疾,我从朋友那里听说您是一位有名的医生。’那人的意大利语听上去有股古怪的口音,‘我想请您去给他治疗,我们会付一笔丰厚的诊金。”
“我看了一眼外面的雨,外面的雨势越来越大了,我本想要拒绝,但那人一直强调自己哥哥的状况危险,再加上他许诺的诊金,我最终决定冒着雨走这么一趟。”
“我给我的妻子留了一个便条,走出诊所,随着他登上马车,听到他用英语命令马车夫出发。”
“‘您是外国人?’我有些惊奇地问道。”
“‘是的,我是英格兰人。’那人回答道,‘我们是来意大利旅行的。’”
“英格兰这个地名不禁让我产生了一丝不祥的预感,我感到心里似乎有些不安。”
“马车来到了城门口,就要出城。我不禁十分奇怪,‘我们这是要去哪里?’我问道。”
“‘去城外三英里的一栋别墅,我们就住在那里。’他回答道。”
“马车在雨中穿过一片葡萄园,在葡萄园的尽头是一栋别墅,掩映在爬山虎和牵牛花当中,看上去已经有了些年头。别墅的外墙是灰色的石头,上面有着不多的几扇窗户,看上去如同穴居人在白垩峭壁上凿出来的岩洞一般。”
“马车在别墅的石阶下停稳,那人打开车门,直接从车里跳出去,向我伸出手。”
“我抓着他的手,走下马车,跟在他身后走进了那栋别墅。”
“当我走入大厅的那一刻,我感到自己仿佛是走进了一个墓穴一般。屋子里阴森森的,所有的窗户都紧闭着,窗帘也紧紧拉着。屋子里既潮湿又十分寒冷,那种寒冷几乎要渗进人的骨髓里,我不由得打了好几个哆嗦。这屋子看上去显然已经十几年没有人住过了。”
“‘为什么没人生火?’我转向那带我来这里的男人,‘您不是说您的哥哥病了吗?病人怎么能待在这样的环境里?’”
“然而他仅仅是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一句话也不说。”
“有一瞬间我以为这是某种无聊的恶作剧,当我正要发作的时候,我耳边突然传来一阵风声,我刚要回头看看,就感到什么东西猛的打在我的后脑上。我顿时两眼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当我醒来时,我发现自己身处一片黑暗当中,我试图睁开眼睛,发现我的眼皮被什么东西糊住了,我伸手去摸,发现自己的手被铐在身下的床板上。”
“顷刻间,我明白了,那糊在我眼睛上的,是我凝固的血液——有人打晕了我,把我绑架了。我感到自己头晕眼花,胃里的酸水涌向喉咙,身下的床板也在不停摇动着,让我感到天旋地转。”
“过了约半个小时的时间,我终于意识到身下的摆动并不是我的错觉,结合着四周传来的沙沙声,我意识到我是被关在一艘船的底舱里。”
“我试图喊叫起来,然而我的嗓子里如同烈火在燃烧,我张开嘴用力叫着,但只能发出一点嘶哑的低沉叫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我以为那些绑架我的人的目的就是要把我活活饿死在这里的时候,大门终于打开了。一个拿着油灯的身影出现在我的面前,在昏黄的灯光下,我认出了那张来诊所请我出诊的脸。”
“‘你们要干什么?我在哪里,快放我走!’我大喊道。”
“‘请您放松,医生。’那人微微笑了笑,用英语说道,‘我的主人不过是要找您了解一些情况,等到那之后,我们就放您离开,还会给您一笔丰厚的补偿。’”
“‘我在哪里?’我问道。”
“‘您在一艘船上,我们正开往英格兰,如今已经过了撒丁岛了。’那人的脸上挂着得意的微笑,‘所以您看,您没有别的选择,只能配合我们。’”
“‘英格兰?为什么要带我去英格兰?’这个地名让我惶恐不已,我感到豆大的汗珠正沿着我的鼻梁向下流去。”
“‘自然是因为我的主人在英格兰,您现在就是在去见他的路上。’”
“‘可我的家人呢?我的妻子和女儿呢?我就这样凭空消失,他们会怎么想?’我绝望地大喊道,‘求求您,发发慈悲,放我回去吧。’”
“‘啊,我要是您,我就不会担心这种事情。’他的语气十分轻佻。”
“我脑子里一团乱,完全不明白他这话的意思。就在这时,仿佛是在给他的话注释一样,舱门外传来一声少女的尖叫,那声音……”乔瓦尼先生哽咽起来,“我绝不会认错,正是我的小女儿安妮莉卡!”
“‘您现在明白了吧?除了您,我们还把您的妻子和孩子一起带来了,所以您完全用不着担心什么,只要您按照我们说的做,用不了多久,你们一家就能团聚。’他说着就向门外走去,’我要是您,我就会在剩下的旅程里想一想,等到您见了我的主人,要对他的询问报以怎样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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