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笑着看着爱德华,陛下已经好久没有露出这样真实的笑容了。
“我一直希望有一个儿子,一个男性的继承人才能让王朝稳定……为此我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才有了你……”陛下的声音有些颤抖,“当你刚出生时,我一直怀疑这样一个体弱多病的孩子能够继承这一切……但我现在不再怀疑了,你比我要强得多,你是一个君主所能期待的最完美的继承人……我为你而骄傲……”
爱德华感到眼泪流过自己的脸,他半跪在地上,把额头凑到了国王的面前,国王艰难地抬起头,吻了吻他的额头。“上帝保佑你,我的孩子。”
“我也许不是一个好丈夫,也不是一个好父亲,如果我对你做了什么错事,我很抱歉。”
王子擦了擦脸上的泪水,他看着油尽灯枯的国王,尽力挤出一个微笑来,“您也是我所能期待的最好的父亲,陛下。”
国王轻轻叹了一口气,“谢谢你,我的儿子。”
王子把头埋在国王的锦被里,无声地哭泣着。
国王伸手拉了拉挂在他手边的铃绳。一个侍从走进房间,“陛下,您有什么吩咐?”
“叫他们都进来吧。”国王又看向自己的儿子,“别哭了,我的孩子,别让那些家伙看到,神不会为这种事情而哭泣的,别让他们把你当作凡人对待。”
爱德华站起身来,用力擦干脸上的泪痕。
国王的妻女以及重臣们鱼贯而入,达官贵人们看上去一个个低眉顺眼,可却依然让爱德华想起等待着狮子死亡的秃鹫,在空中盘旋,发出令人厌恶的叫声。
国王看向自己的律师,“请您公布我的遗嘱。”
律师感到无数目光聚集在自己身上,有期待的目光,忐忑的目光,好奇的目光。他竭力让自己不受这些目光的干扰,用尽可能沉稳的动作从包里拿出来了一份文件,撕开了封口的火漆。
“以下是亨利八世国王陛下的遗嘱。”律师开始念起手中的文件,“蒙上帝恩典,英格兰,苏格兰,爱尔兰和法兰西的国王……”
国王不耐烦地打断了他,“从实质性内容开始吧。”
律师翻过了第一页,从第二页中间一段开始念起。
“在我死后,”律师抬起眼睛悄悄看了一眼陛下的表情,国王看上去无动于衷,他定了定神,“王位应当由我与安妮·波林王后所生的合法子嗣,威尔士亲王爱德华·都铎继承,再之后则由其合法子嗣继承。”
“若爱德华无子嗣而去世,王位由我与西班牙公主殿下,阿拉贡的凯瑟琳,所生的女儿,长公主玛丽继承。”
玛丽公主的脸色微微发白,她紧紧咬着嘴唇,指甲划破了她的手心。
“若玛丽无子嗣而去世,王位由我与安妮·波林王后所生之女儿伊丽莎白公主继承。”
“若伊丽莎白无子嗣而去世,则王位应由我妹妹与萨福克公爵所生之女儿,即萨福克女公爵继承,再之后则由其女儿简·格雷所继承。”
“在我死后,由赫特福德伯爵组织摄政议会。”
赫特福德伯爵连忙跪在地上。
“赫特福德伯爵加封为萨默塞特公爵,授予‘护国公’称号。”
“我感谢陛下的信任。”新出炉的萨默塞特公爵哽咽着说道,“我必不辜负陛下的期望,一定为王储殿下尽心竭力。”
国王微微点了点头,“希望你记住你说的话。”
律师接着开始朗读,“摄政议会的成员应当包括温彻斯特主教史蒂芬·加德纳。”
主教如释重负地向国王鞠躬。
“埃塞克斯伯爵约翰·达德利;坎特伯雷大主教托马斯·克兰默,爱德华·蒙塔古爵士……”
被念到名字的人都感激涕零地感谢陛下的信任,而未被念到名字的人则只能压制住自己内心的苦涩,以免在御前失仪。
“摄政议会将自我去世之日起,在新国王年满十四周岁时,即1550年8月17日时截止。”
新护国公的脸色大变,他早知道无论老国王还是新国王都不可能容忍他摄政到新国王二十一岁或是十八岁,然而他满心认为他的护国公至少可以当到爱德华十六岁为止。他尽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然而所有人都看得到他骤然发白的脸和微微颤抖的嘴角。国王看着那张脸上完美的廷臣面具上露出的一丝裂缝,露出一丝恶意的微笑。
“摄政议会的决定应以参加会议成员的多数意见为准,而在摄政期间君主有权利出席摄政议会,且对摄政议会的决议拥有否决权,此种情况下问题将交由议会表决。”
护国公的脸色随着每一句话而变的越来越难看——人人都看出来他不过是亨利国王立起来的一个吸引火力的靶子而已。而站在他身后的加德纳主教看上去如同年轻了十岁一般,看着自己政敌陷入尴尬境地的喜悦让主教返老还童了。
国王的遗嘱终于宣读完毕,他看向人群,“这就是我的安排。”
律师连忙又把遗嘱收起来,准备交由掌玺大臣存档。
加德纳主教大声喊道:“我们决不辜负陛下的信任!”他笑着看向护国公大人。
护国公看上去如同活吞了一只苍蝇,他脸上带着机械的笑容,被迫附和:“承蒙陛下信任,这是我的荣幸。”
国王点了点头,又看向自己的妻子,他看上去眼神迷离,高烧让陛下有些神智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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