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法国战舰布尔日商业号正停泊在福斯湾的浓雾当中,这里距离爱丁堡不过一英里远,但在这样的天气里,站在海边就连几十码远的地方都完全看不清,因此法国战舰的踪迹被完美的遮盖了。
德·埃普内尔男爵站在这艘卡拉克帆船的艉楼上,手里拿着一片破木片,这是这艘二十五炮战舰折断的后桅杆的一部分。他看了看不远处,这只小舰队剩下的五艘船个个看上去都残破不堪。当他们离开勒阿弗尔时候还是一只有着二十二艘船的舰队,而经过北海上的大风暴,他们当中的大多数已经沉没在海底,而这些船只的残片从荷兰海岸一直飘荡到挪威。这样的大风暴让装备精良的英格兰舰队都返回港口避风,这也才给了他们抵达这里的机会,然而所付出的代价却是令人震惊的。
“一切准备就绪,阁下。”他的副官走到他身旁。
“算上船员,只剩下一千人出头了。”男爵拍了拍副官的肩膀,“我本来预料到会有损失,您知道,我甚至可以接受损失四千人里的一半。可如今这种情况……”他叹了一口气,“坦白说,查理,我不觉得我们有多大机会。”
“这不是您的错。”副官说道,“而且只要那些苏格兰人能够做到他们所承诺的,我们的机会还是很大的。”
“但愿如此。”男爵又叹了口气,“如果我们失败了,陛下会怎么说呢?”
“陛下知道这是一场赌博,而赌博就有输有赢。”副官宽慰道,“陛下不至于因为四千人这样规模的筹码大发雷霆的,法兰西还输得起这些。”他看了看男爵的脸色,又补充了一句大逆不道的话,“毕竟他当年在帕多瓦可是把裤子都输得精光。
男爵警告地看了一眼自己的下属,对方立即闭上了嘴。男爵转过头来,看着爱丁堡城的方向,“如果什么都没有发生呢?”他喃喃自语道,“如果那些苏格兰人没有成功,我们该怎么办,难道原路回去吗?”他看着这只残破的舰队,这些受损的船只根本无法再来一次北海上的远航了,除此之外随着天气好转,英格兰人的巡逻船又会出海,如果他们遭到拦截怕是只能直接挂起白旗了……“我实在不知道我们该怎么返回法国。”
“我想我们必须登陆。”副官说道,“这些船已经和漂在水上的垃圾没什么区别。”
“只靠我们打英格兰人吗?”男爵嘲讽地笑了笑,“我欣赏您的勇气,我的朋友。”
“我只说我们必须登陆。”副官笑道,“至于登陆之后怎么办,您可是完全享有绝对的决定权。”
男爵冷冷地看了看自己的副官,但他最后还是没有说什么。
“但愿那些苏格兰人成功。”副官说道。
男爵点了点头,“但愿如此。”他两眼一动不动地盯着爱丁堡的方向,在他们头上,浓雾已经开始慢慢散去,太阳似乎要出来了。
……
年轻的斯特金修士狂热盯着燃烧的导火索——那一根长线已经烧尽,它所连接的二十几根细线也几乎烧到了尽头。他想起了大卫和哥利亚的故事,一个凡人击败了强大的巨人。如今,这一幕再次上演了,而这一次的大卫不是牧羊人,而是一个弱不禁风的修士,而这些细细的导火索就是他的投石器。轻轻一动手,英格兰王国这个巨人就灰飞烟灭,他笑了起来,也许千百年后他也会被人所崇拜,就像大卫一样。他想起了佛罗伦萨那尊著名的雕塑,修道院的档案室里有它的一幅铜版画,是从布拉格买来的。多么邪恶的作品!完全是欲望和罪孽的体现。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时候,他几乎是惊恐地跑出了档案馆,然而这罪孽追随着他,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那画里所画的,甚至在他的梦里,让他醒来时面红耳赤。他在雪地里疯狂地鞭打自己,企图为自己赎罪,然而最后他还是把那幅铜版画从档案室里偷了出来,还用它做了那种……罪恶的事情。也许今天他能够赎清自己的罪孽?然而他脑子里突然出现一个念头——千百年后的艺术家会如何描绘他自己?会不会也有人以为他就是那种……罪孽的模样?甚至会有人用那些作品去做一样的事情?这念头让他陷入无边的恐惧当中。
于是他再次跪伏在地,用更大的声音念起玫瑰经来。
第47章 叛乱
大卫·比顿大主教站在空荡荡的祭坛上,在他面前,无数的达官贵人正如潮水一般涌向教堂的大门。他们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而仅仅是趋利避害的本能在驱使着他们——既然国王都逃跑了,那么肯定有什么不对。教堂里一片狼藉,装饰画被扯的粉碎,地面上满是落下的珠宝饰物,不止一把绅士的佩剑,当然还有被踩了无数脚的斗篷。
大主教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抬起头,看着教堂顶部的拱顶。就差一点,他想,是哪里出了差错?他在脑海里回想着这几天经历过的一切——一场夜半的密谋;地窖里藏着的火药;那个自愿献身的修士……不过这已经都不重要了,他自嘲地笑了笑,事已至此,这还有什么意义呢?他就要死了,很多人也就快要死了,要不了多久,苏格兰王国的生命也会走到尽头……他转过身来,不再看教堂大门口正在上演的丑剧,跪在祭坛前,开始祈祷。
……
连接着二十几个桶的导火索几乎在瞬间烧尽,桶里易燃的黑火药,在一瞬间就燃烧起来。这些法国人留下的礼物,是德国纽伦堡的工匠们的产品。在接下来的瞬息之内,大量燃烧产生的气体就把木桶撕得粉碎。接下来,膨胀的气体席卷了整个地窖,祈祷的斯特金修士仅仅感受到一阵灼热,随即就陷入了永恒的黑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