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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车里,克伦威尔先生直勾勾地看着前方,事实上他一点也不愤怒,正相反,他很久以来第一次感受到恐惧。难道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他真的很吃惊,竟然有这么多人如此恨他,毫无疑问自己已经坐在了火山口上。这么些年来,克伦威尔先生第一次觉得事情已经不再受到他的控制了。也许到了该直面现实的时候了,托马斯·克伦威尔想。
    他还有什么机会呢?克伦威尔先生是一个旅店老板的儿子,他自己也贩过布匹,因此他习惯于从商人的角度考虑问题。王后,她显然已经是不良资产,必须尽快剥离;他之前曾经找国王的男仆为王后说好话,如今也必须马上划清界限,不然他估计也要被拖累到破产清盘。新教同盟?目前还看不出盈亏,但是他要把资源集中在关键的地方,所以很抱歉,他们恐怕只能靠自己来对付皇帝了,他所规划的鲁伯特公爵与玛丽女士的婚姻也可以暂缓。他的竞争对手?很遗憾似乎他们已经抱成一团了,不过诺福克公爵似乎想让他那个看上去没什么脑子的小侄女上位王后?不知道他与萨福克公爵和赫特福德伯爵达成谅解了吗,但愿还没有。他可以支持霍华德家出一位王后,只要诺福克公爵跟他结盟,当年安妮·波林想要上位的时候他们可就是盟友,一起撬翻了不可一世的沃尔西主教,如今他还可以来第二次。不过是一个王后的名头而已,那姑娘能在这个位子上待多久还是两说呢……克伦威尔先生捋了捋自己手里的资产损益,发现似乎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他又恢复了一些信心,事情还早得很呢。
    枢密院会议的位置在威斯敏斯特宫,这座宫殿是金雀花王朝国王们的寝宫,而当宫廷迁走后,议会和枢密院就占据了这里。克伦威尔先生的马车缓缓驶入宫殿前的大门,今天门口的卫兵似乎比往常多了不少,然而克伦威尔先生心事重重,并没有去注意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马车缓缓停下,克伦威尔先生并没有等待仆人,而是自己打开车门,从马车上跳了下来。他注意到周围人对他马车的惨状都露出一副惊愕或是幸灾乐祸的表情,这些见风使舵的家伙,他们当年是怎么奉承我的!克伦威尔先生不屑地环顾了一下四周的人群,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大步走进了威斯敏斯特宫的大门。
    威斯敏斯特宫的走廊比白厅宫更加狭小,到处都挤满了形形色色的人,克伦威尔先生每次都要卫兵开道才能穿过争着涌向他的人群,他们争着向他献媚讨好,或是向他挥舞着他们的陈情书。然而今天他却惊异地发现往常如同蜂巢一样的走廊里却空空如也,难道是有人提前清了场?他满腹狐疑地朝着枢密院大厅走去,路上一个人也没有碰到。
    枢密院大厅前看起来似乎一如往常,然而门口的卫兵看上去都是生面孔,克伦威尔先生突然心里有了一丝不祥的预感。难道是有人要对他不利?他有点想掉头出去,然而已经走到这里了,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周围没有一个人,只有大厅门口的士兵们冷漠地盯着他。已经没有退路了,无论里面是什么东西,他今天都得进去。克伦威尔深深吸了一口气,推开了大厅的大门。
    枢密院的大会议厅里坐的满满当当,枢密院的所有成员都已经落座,甚至还有一些非枢密院成员的人也挤在屋里,然而并没有座位给他们,他们只能站着。当克伦威尔走进房间时,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有幸灾乐祸的,有惊愕的,也有仇恨的,如同一把把匕首刺在他身上,让他不由得顿住了。他看向首席的位子,赫然发现坐在平日自己所坐的首席位子上的是一脸冷峻的萨福克公爵。
    克伦威尔惊愕地看着萨福克公爵,他定了定神,冷冷地询问道:“阁下,您坐在我的位子上干什么呢?”
    萨福克公爵并没有回答他,仅仅是毫无表情地站了起来,冷冷地逼视着自己的老对手。他从上衣兜里掏出一个信封,撕开信封口的火漆,掏出一张纸,轻轻展开。“托马斯·克伦威尔。”他的声音毫无感情,“你被指控叛国罪,我以国王的名义逮捕你。”他说着把那张纸递到克伦威尔先生面前,那是一封国王的诏令,上面Henry.R的花体签名清晰可见。一边站着的诺福克公爵挥了挥手,几名士兵走进来,抓住了克伦威尔先生的胳膊。“把他送到伦敦塔去。”诺福克公爵恶毒地看着克伦威尔先生,仿佛是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
    克伦威尔先生涨红了脸,他剧烈地挣扎着,对着萨福克公爵大吼道:“你们没有权利这样对待我,我是枢密院议长!我要求觐见国王!”然而萨福克公爵只是淡淡地看着他,就像看着一只让人恶心的虫子。
    克伦威尔先生的内心一时被怒火所充斥,他对着萨福克公爵大吼道:“查尔斯·布兰登,你以为你比我高贵到哪里去了吗?你这个抓着女人裙子往上爬的货色。”整个房间顿时安静了下来,萨福克公爵虽然依旧保持着那副冰冷的神情,但是他太阳穴跳动着的血管显示出他此时已经在暴怒的边缘。二十五年前的查尔斯·布兰登爵士为了向上攀爬,不顾国王的反对娶了国王的妹妹,孀居的法国王后玛丽·都铎,他因此被逐出宫廷,几年后才重新得到国王的原谅,但君臣两人的裂痕却永远也无法弥合了。他看着依旧在挣扎的克伦威尔先生,这位刚刚垮台的大臣显然是打算破罐子破摔了。他以为自己没什么可失去的了,是吗?他会后悔的,查尔斯·布兰登,如今的萨福克公爵对自己说。他微微笑了笑:“我的确比您高贵,克伦威尔先生。我的父亲五十年前在博斯沃思战场上是先王的旗手,他为了掩护先王死在理查三世的剑下。那时候你的父亲在干什么呢?在你家的旅店里招待客人?问他们需不需要更换被褥?”屋子里爆发出一阵嗤笑,克伦威尔先生的脸色从发红逐渐变的发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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