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冰,冬日的炭,平日里的水果点心,以及丫鬟小厮的月银。
澄心院管事姑姑是春玉,下头丫鬟就有十几个,也不知道裴殊弄这么多丫鬟做什么。
再加上逢年过节礼物走动,宴请宾客,这还不是花销最大的,别的都是小打小闹,在这府上花的最多的就是裴殊。
他就是个败家子。
顾筠有些明白为何徐氏这么快就把管家之权给她了。
账本最新的两笔一是三千两,裴殊买了只蛐蛐,另一笔是五千两,裴殊打伤了人,五千两是赔给人家的药钱。
再往前翻,他连书都不看却花五百两买名贵砚台,一掷千金请戏班子来国公府唱戏,还有不少大大小小不知名的账,几百两几千两的,顾筠怀疑他拿这些银子去赌钱了。
他一个人就花了几万两银子。
英国公的俸禄不足以支撑这些,这些花销都是靠国公府的产业。
庄子铺子,只要能赚到钱,裴殊怎么花都能补上缺漏。
只是,国公府的庄子铺子并不赚钱。
英国公府有八个庄子,每年收的粮食除了上交的税,给庄户的钱,就剩不下多少了,庄子收成不好。
铺子大大小小有二十几个,除了租出去的,剩下的做布匹,瓷器,烟酒茶糖的生意,时有亏空,生意勉强维系。
亏空的这些银钱,一大部分花的宁氏的嫁妆,还有一小部分,是徐氏自己添钱补上的。
不过做继室做到这个份上也是不容易,徐氏在把账本交给她之前就仔细查过,该补的都补上了。
可也改变不了这是个烂摊子的事实,照这么下去,顾筠也得走上拿嫁妆贴补婆家的老路,她嫁妆并不多,算上今早收的三千两,总共才五千两。
还没裴殊打人赔的药钱多。
这还只是明面上,顾筠不知道徐氏手里有没有别的赚钱法子,她也怀疑过为何徐氏这么快就把管家之权给她,除了因为是个烂摊子,是否还有别的原因。
这账目没什么问题,徐氏一个继室,不贪权不贪银子,除了教养不好继子,看起来是个合格的继母。
顾筠托着下巴看窗外,窗前一片翠竹,竹叶微颤,海棠花吐出花苞,露出那么一丁点红。
远处天空赤红,云霞飘渺,这么快就到傍晚了,这里的景色多好,硕大的国公府就跟这夕阳一样,马上就要落山了。
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没什么可后悔的,也由不得她后悔。
只不过是在知道裴殊是个什么人之后,又雪上加层霜罢了。
顾筠让绿勺把账本送回去,她揉了揉脖子,坐这一下午腰酸背疼的,“世子呢?”
清韵道:“姑娘来书房之后,世子回屋睡了一个多时辰,然后就坐着发呆,其他的什么都没干。”
没出门,没去玩,比昨天强太多了。
顾筠又坐了一会儿,“去请世子来堂厅用晚饭。”
清韵看得出顾筠不大高兴,却不知为何,自家姑娘从小心思就重,想什么她们也猜不出。
只希望世子能懂事一些,别让姑娘伤心了。
*
裴殊睡了一个多时辰,醒来之后脑子清醒多了,他对着窗户坐着,想了很多事,他回不去,只能留在这里,原身爱玩纨绔,对他而言也有好处。
依原身的身份,他就算做再离经叛道的事,也算不上离经叛道。
以他生前做的研究,养家糊口不成问题,至于顾筠,她还太小,他是红旗下长大的人,支持晚婚晚育,在顾筠成年之前,他们二人就以兄妹相处。
就是这小姑娘总是板着个脸,弄得他都不知道说什么。
正想着,屋里就进来一人,是顾筠的贴身丫鬟清韵,清韵行了一礼,道:“世子,夫人请您去堂厅用饭。”
裴殊回过神,这就到了吃晚饭的时间了,他点了点头,起身去堂厅。
丫鬟已经摆好饭菜,顾筠坐着等他。
裴殊道:“下去吧,这里不用你们伺候。”
他一看桌上的菜,清粥,炒青菜,蒸鱼蒸肉,除了绿就是白,真是清淡至极。
不过一下午没吃东西,裴殊也饿了,“快吃饭吧。”
顾筠先喝了口粥,裴殊下午还算老实听话,姨娘跟她说不能问夫君太多东西,也不能管太多,以免心生嫌隙。
裴殊是世子,自小含着金汤勺长大,肯定有自己的脾气,她迁就着些,让着些,这才是夫妻间的相处之道。
姨娘同她说生下孩子才是要紧事。
有了孩子,日后好有个依靠。
顾筠脸有些红,她用公筷给裴殊夹了块鱼肉,“夫君,小心刺。”
裴殊深吸一口气,“你多吃点,你这也太瘦了。”
小厨房的味道一般,还不及裴殊中午做的好吃,他看顾筠吃的不多,一顿饭给她夹了三次菜。
顾筠口味清淡,从前在家里吃的就是这些,吃口味重的身上味道不好闻,吃得多了身形不好看,今天中午她是破例才是那个豆腐的。
吃过饭,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夜里风凉,两人便回了屋。
不同于昨晚一个人在新房从天黑等到天明,今日裴殊也在。
顾筠看了会儿书,裴殊就坐在一旁盯着烛灯,清韵进来添了好几回茶,他眼睛都不眨一下的。
顾筠想说会儿话,可她不知道和裴殊说些什么,他就是个浪荡子,空有一副好皮相,脑子里全是草,她记得有回赛诗会,裴殊把字都读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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