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羽就有这样的神通,送她进去的是他,保她出来的还是他。
她之前不觉憎恨,如今也不会感激。
“所以呢?你也要拘禁我?”
她一面在车里问他,一面想着怎么确定陶知勉现在的景况。
反正程序只会告诉她现在是属于陶知勉的剧情线还是孟羽,别的不会告知太多。
“你对这事似乎也蛮淡然的嘛。”
孟羽懒洋洋地怼她一句,仿佛有一种被看透的索然。
“我问你几个问题,要是我觉得你回答的好,我就帮你洗脱嫌疑。”
我本来就没有嫌疑。
苍葭在心里翻个白眼,却并不准备跟着孟羽的套路走。
顺从愉悦犯只会死路一条。
“你为什么恨你养母啊,孟羽,你明明见都没有见过她。”
车窗留了一点点缝隙,风吹进来,挟裹的草木香叫她心情愉悦,尤其是看到孟羽不掩错愕又转瞬惊喜万分的眼神,就更愉悦了。
愉悦犯的心理也没那么难理解嘛。不就是某些想法异于常人,然后在别人的惊讶或绝望里获得快感,在别人视之如常的心态里获得温暖。
但孟羽并没说话,电视里演的被忽然戳破的反派会滔滔不绝这事在现实生活中大多是骗人的,因为不是每个人都喜欢解释。
太脸谱化了。
苍葭反而是那个滔滔不绝的人,她刚获得自由,虽然这自由也朝不保夕,不过,她心中仍有愉悦感。
她的说话声轻快且从容,仿佛她正陈述的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实。
“让我猜一猜,因为你觉得那个女人折磨你父亲折磨了好多年,也因为只要有那个女人存在,即使不是肉身存在,你就永远不能获得父亲的完整的爱。”
他的睫毛微颤。
“想不到啊孟总,孟总比我想象的更有人情味呢。”
“人情味。”
他像是自嘲地笑了下,又或者不是自嘲,而是一种无所谓的淡漠。
“除了我爸,还没谁说过我有人情味。我爸那属于自家儿子什么都好,你呢,你属于什么?”
如果苍葭没有感觉错,这是她与孟羽几次不多的接触中,他最有沟通欲的一次。
她不是狐狸眼,夏若薇也不是流丽妩媚的长相,但此时此刻她的眼角眉梢、她的笑意,都让孟羽觉得她可真像个狐狸精。
“我属于,父女连心。”
孟羽的神情松动了。
“猜错了吧孟总,你是不是以为我是你那没见过的养母和别的男人生养的孩子。毕竟你这种人,肯定不会相信那种毫无血缘关系却能长得这么相似的巧合。”
光打上他的脸,逆着的,有一种一半阳光一半阴影的感觉,一如他这个人。
不必深入接触,她和他神交已久。
孟羽仍不与她说话,反而和司机说了几句什么,然后车子行驶的方向便改变了。
司机通过后视镜打量了他们一会,车子从羊肠小路驶入大道,窗外风景变幻,苍葭没有半点好奇心。
她似乎比很多人都懂什么是既来之则安之。
苍葭觉得孟羽是她认识的这几个人里最安静的,乐安也沉静,但乐安本身就是内敛的个性,不似孟羽。
孟羽的安静是强行收敛的安静,他有极富进攻性的思维逻辑与相当外放的个性,却偏偏有与之不符的沉默。
这无疑是个有强大自制力的人。
这么看来,她在这个世界里遇到的男性其实都有一些优秀的品质,是可以让她欣赏的品质。
但那并非是一些女性对男性的仰视般的欣赏,而是强者对强者的赞美。
当然,他们不会知道她的真实想法。
车子很快驶到一间医院门口,苍葭一见医院的牌子就知道他要做什么,真有趣,她和孟羽竟是莫名契合呢。
毕竟越是疯子,就越像她。某个绝望时光里的她。
真想念临繇啊,每每这种时候想念都是最盛的。她已经看到了很多种不同的爱,激励的、深刻的、忠诚的、浅薄的、快乐的、纯真的。
爱没有高低好坏,但她仍然最喜欢临繇的爱,不止是因为其他的都只是因为经历着别人的人生,也是因为,她最接受他的爱。
坚定的、温暖的、可掌控一切的,又能随时放她自由的。
是他们之间没有缘分吧,她想。
曾以为的天作之合、水到渠成,如今却如一场可望而不可及的幻梦。
她当然也可以放下阖族的仇恨嫁给这位前途无限风光无两的上神,反正鲛人一族于她日后的前程和在仙界的地位都没什么助力,反而会成为她的拖累也说不定,毕竟看出身论功绩什么的,这种事,连神仙亦不免俗。
但她不会。
她自生来,受深恩。
即使这恩义需用一生来偿,她也愿偿。
车停了。
或者说车已经停了很久了,就到孟羽看她看的微微入神,看她凝眉,看她眼中有悲。
孟羽误会了。
误以为她多少为现在的景况惴惴不安。她回过神来时,正看见孟羽的眼睛。
看见他漆黑眼瞳,闪动着异样的光芒。
但她的目光只停留了一瞬。
只是一瞬。
然后就自然而然的下了车,仿佛刚刚孟羽所感知到的一切都只是他自己的错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