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贞看着她那幸灾乐祸的样子, 勾了唇, 无不讽刺地与她道:“我还以为贵妃娘娘真是个活圣人呢, 看来也不过如此。”
说完也不等苍葭, 急冲冲就往芳嫔那儿去。
芳嫔果然在那哭哭啼啼地向解珩告状, 但她现在包了一脸的白纱,也没什么媚态,解珩见她如此, 心也淡了,但这些日子的缠绵也不算作假,还是耐心的哄了哄她,也应承为她追究贤妃的过错。
贤妃来时并没听见别的,只听见了解珩许诺芳嫔处置自己,一时新仇旧恨涌上来,她早被解珩宠坏了,况且任谁知道那些年恩爱都只是一场空,若说从前明贞只是半信半疑,但这些日子的观察试探,已经让她对解珩其实另有所爱这事信了七八分。
既信了,也就不忍了,她当即过来,不过潦草地向陛下行了个礼,就一脸讥讽地看向芳嫔。只听她道:“你以下犯上,咒我皇儿,怎么自己倒成苦主了?”
芳嫔如今恨明贞欲死,即使脸上缠着绷带也不妨碍她看明贞的眼神可以喷出火来,缠着解珩的胳膊就一通哭,解珩被她哭的心烦,看向明贞的目光就带了冷。
不是从前了,他们之间也回不到从前了。明贞看着解珩清冷的目光,心里的那根弦,终是无声的断裂了。
明贞死抿着唇才尽力让自己口不出恶言,苍葭终于在此时姗姗来迟,望着她伤心到发白的脸,她绕过明贞也不管芳嫔,而是温声与解珩道:“贤妃今日也算半个苦主,陛下去劝劝她吧,臣妾在这里看着芳嫔。”
陛下谁都不想哄,陛下处理政事已经足够焦头烂额,怎还会有心情处理后宫这些鸡飞狗跳的琐事。不过相比芳嫔,明贞现在这个样子倒是有几分惹人怜爱。可谁有及兰贵妃解语呢?解珩眷恋地看了苍葭一眼,终于露出今日第一个笑容。
苍葭却将解珩往明贞那一推。她知道她是个烈性的,果然见明贞不动声色的避了避,她是真的很喜欢陛下啊,苍葭心想。
喜欢一个人,发现自己被欺骗时才会心冷。
解珩最终和明贞回了储秀宫,苍葭坐在床前,看着宫女喂芳嫔喝药,那药极苦,芳嫔忍着喝完了,又含了两个蜜饯方好些。
她对苍葭的态度也没比对明贞好到哪去,只是苍葭实在不明白她哪里来的底气。
喂药的宫女和开药的太医都下去了,苍葭转头打量一番屋中陈设,只听芳嫔冷哼一声,问她:“贵妃娘娘,嫔妾现在可以回自己宫中了吗?”
她的声音有一种娇气的清冷,苍葭非常同情地看了她一眼。
“太医是不是没有告诉你,你以后都不能侍君了。”在芳嫔不可置信的目光之下,只听苍葭继续道:“你脸上会留下疤痕,太医院的人治不了。不过你放心,你本来就是苦主,日后内务司的人若是因为你无宠无子克扣你,你可以来找本宫,本宫会为你做主。”
离去之前,苍葭听见芳嫔绝望的尖叫声响彻云霄。
微风正好,春景也正好,她坐在步辇上,半抬着眼看此时储秀宫中的景象。
储秀宫。
因为江佑送回来的消息并不好,解珩心事沉,自然就没了从前面对明贞时的那种心境。他将明贞送回来后,见她脸色似乎稍微和缓了些,也就没再多说什么,在储秀宫喝过了茶便打算要走。
人的愤怒其实是会逐渐上扬的,尤其男女之事,用情真的时候谁管你是天子还是百姓,眼里心里都只有你这个人,爱也是爱这个人,恨也是恨这个人。
明贞现在确定自己是恨这个人的。爱恨交煎,又恨又怨。
她眼见解珩要走,将手往他袖子那儿一牵。
“陛下,臣妾有一事不明,想问陛下。”
解珩不解地看向她,本欲起身的动作也随之停下。
明贞宫里的人都很听她话,她缠着解珩去了房中,只见她房里不知何时挂了一幅美人图,美人坐着船,行于水中央。这画写意,只见她回头时浅笑嫣然,明贞的目光落在画上,解珩随着她目光望去。
明贞根本不害怕,她回头看向解珩,看他既怒又惊的脸,然后问他:“陛下,这个女子是谁?陛下究竟喜欢的是我,还是她?”
解珩当场就要疯了。
那是他心底最不为人知的隐秘,那是他日日思念的人,也是他知道永生不会再见的人。他不知道明贞是如何得知这事的,但他也没有审问明贞的心情。
人被揭穿的时候,会怎样呢?
是会百般隐瞒,还是气急败坏?
但解珩是天子,天子不需对任何事百般隐瞒。
他上前将那幅画取下来,手摩挲过画中人的脸,明贞眼睁睁看着他脸上的眷恋与痴恋,头脑一热就想要上去将那幅画撕毁,解珩却拦住她扑过来的身体。
明贞为这一下神魂俱震,她跌跌撞撞地站起来,连说了三个好字,解珩这才再次回过头来看她。
那一双凤目,除了两分悲悯与不舍外,所余的尽是淡然的冷。
仿佛冰天雪地里,她不着寸缕地走在天地间。蚀骨之冷,浸透骨髓。
她的心脏仿佛被谁攥住了,扑地扑地的跳,仿佛失语似的,什么也说不出来似的。
“你既然知道了,就不要再问了。”
“所以我与陛下那些年的情分,竟不是因我,而是因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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